第86章

凌行舟醒了,虞亦廷往回赶,走到半路得到虞书锋的死讯。

这次医院死亡证明都开出来了,说是虞书锋病情加重,没救过来。

虞亦廷正想着要不要再调头,兰遥把手机递了过去。

“别回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是秦瑾雯的声音。

“没事吧?”虞亦廷认出她的声音,一时间却开不了口叫她。

过去他叫秦瑾雯的场合不多,即便有,也是为了恭敬喊一声母亲,而现在他明显感受到不该这么喊了,却喊不出一声“妈妈”。

叫妈妈的记忆太久远了,久远到想到这个词就觉得别扭,虞亦廷只能略过这个称呼,直接问。

“没事。”秦瑾雯说,“回去之后稳住衡尔,也不用你做什么起死回生的事情,让里面别乱就行,等会我会把虞书锋的死亡证明发给你,哪个股东有疑问你就压回去。兰遥会帮你,其他时间你就想想你以后想做什么?”

“什么?”虞亦廷许久没有听到有人问他未来想做什么,自从他记事起,他就是为衡尔的未来而生的。

“你不喜欢做药业,虞书锋死了,没人能拦着你,你可以好好想想自己下面做什么,我对你,没有拦阻。”秦瑾雯鼻子有些酸,“我记得你以前是学艺术的,学的是古典舞,还想学吗?”

“妈。”虞亦廷终于叫出声,他声音中带着无奈和心酸的笑,“我都多大了,还怎么跳。”

“我就是提一提,你有别的想做的,都可以。”秦瑾雯话音一顿,“这些年来,一直是你挡在前面,这是我的失职。”

“我有一个问题,妈你可以不回答。”虞亦廷深吸一口气,把这段时间的疑问问出口,“小清是你让他回国的对吗?”

虞亦廷刚开始是怀疑过虞亦清又向虞书锋示好,可越到后来虞亦廷越发现不对劲,虞亦清除了和凌行舟在一起亲密些气他,其他时候言语行为都是向着自己的,他活像一个执行任务的NPC,任务之外依旧和虞亦廷亲近。

秦瑾雯这些年来从未冒头,虞亦廷才没有想起她。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心中已经明了大半。

“是。”秦瑾雯:“他的脾气我很清楚,你和小舟在节目上太亲密了,他会抓住你的这个软肋一动再动,我想把水搅得混些让他看不清,谁知道他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不择手段,抓住一点就咬着不放。你三番五次不和凌行舟说明实情,不也是怕太过亲密伤害到他吗?”

“可惜还是牵连上了。”虞亦廷愧疚道,他罕见地在母亲面前暴露出情绪的弱点。

秦瑾雯:“小廷,你想要保护的心是没有错的,怪只能怪他防不胜防,坏人的心是无法用常理揣测的,不要因为无法面面俱到而责怪自己。你很好,在我没办法看顾的这些年,你一个人在他的手下,也长得很好,把你弟弟也照顾得很好。”

“小廷,你已经很好了。”

“嗯。”虞亦廷静静地听着,好似这么多年的辛苦只是为了今日的这一句肯定。

他忽地明白秦瑾雯在背后动手却不和他知会的原因。

这些年来打败虞书锋已经成了虞亦廷的执念,他想要在这个家里做拯救母亲和弟弟的英雄,他害怕自己的亲近带来的都是伤害,他习惯性地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抗下,这样让他压力最小,因为即便他一个人失败,失败的后果他也可以一个人咽下,不用牵连任何人。

而秦瑾雯太过了解他,她明白虞亦廷的这些想法,愿意默默地帮助他,圆了他的执念,让他以主导的身份做完这些事,了了这个心结,彻彻底底地放松下来去追求自己的生活。

“妈,谢谢。”虞亦廷默了许久,两边都没有说话,还是他先开口。

没有人愿意第一个挂电话,他们很久没有在无监视的情况下通话,可虞亦廷却不觉得陌生,他的记忆忽地同多年前接轨,他想起来秦瑾雯带着他和虞亦清去游乐园玩。

那个时候秦瑾雯已经和虞书锋闹翻,虞亦廷的生日虞书锋没说一句话,还是秦瑾雯一手抱着还不会走的虞亦清,一手拉着虞亦廷去游乐园玩了一天。

当时虞亦廷已经被虞书锋教导得要喜怒不形于色,要懂得沉静,即便他还是个孩子,在灰暗的日常功课和公司事务学习中,他在秦瑾雯那里得到一丝喘息。

可也就是那次之后,秦瑾雯被软禁,虞书锋明明白白地告诉虞亦廷,是因为他,秦瑾雯才被关起来的。

一切种种,造就虞亦廷如今的性子,如今回想,虞亦廷百味杂陈。

临上飞机,虞亦廷和秦瑾雯挂断电话。

虞亦廷心中还有很多疑问,比如兰遥是不是她的人,她要怎么收尾虞书锋的事情,可此刻听着广播中让手机关机,他闭上眼睛,一下子就觉得这些全然不重要了。

他不想再追究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他还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可有一点,他是确定的,他确实不想再待在衡尔了。

虞亦廷闭上眼睛,这次在飞机上他没做噩梦,等他到了机场,直接叫车去了凌行舟在的医院。

凌行舟住在一个公立医院,他目前没检查出什么问题,还在观察中,转入普通三人间病房,虞亦廷去的急,空手到的时候病房里已经是晚上七八点,快结束探望时间了。

凌家陪床的人正好出去散步,凌行舟病床边没人守着,他扒拉着平板看剧,翘着头发,穿着病号服,瞧见门口西装革履的虞亦廷愣了一下,而后撇过头去,装没看见。

虞亦廷走到他的床边,看了看他挂在床上的病例,坐在床边上了手。

虞亦廷的手是冷的,衬得凌行舟正常温度的额头都有些烧。

凌行舟躲了一下没躲掉,被虞亦廷冰了个激灵。

凌行舟不说话,只瞪他。

凌行舟被消防员救出来的时候已经模模糊糊醒了,被抱着从长廊过,他看见挂在墙上沾血的鞭子,半糊涂半清醒之间还做了断断续续的噩梦,他梦见自己被绑在手术台上,而手术台上开着一个单面玻璃,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单面玻璃,在梦中凌行舟却能把玻璃那头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见虞亦廷跪在玻璃上,虞书锋拿着长鞭抽打,逼他答应什么事情,如果不答应就不放自己走。

在梦里,凌行舟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动不了,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他很想冲过去直接动手,也想直接骂虞亦廷是不是傻,为什么乖乖地给他打。

气着气着,凌行舟把自己气醒来,一睁眼没看到虞亦廷不说,还被凌母甩了份合同,凌行舟定睛一看,是他给虞亦廷的离婚合同,虞亦廷居然又还给他了。

凌行舟以为自己让律师把股份转让合同和离婚合同一起给他已经算是明示——先签离婚合同我再通过财产分割把股份给你,那虞亦廷还回来算什么事?算他同意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