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终于舍得回来了?”萧正阳把架在烟灰缸上的香烟熄灭,放下剧本。

周沉反射性皱起眉说:“你哥知道你又抽烟,明天就得杀来剧组。”

“没抽,点一根吸不进去多少。”

“在这坐着干什么,如果还是贺执的事情,没什么谈得必要。”

“不觉得你现在有点危险吗?”萧正阳拿起纸笔,习惯性记录周沉说出得话,“你昨天在片场的发病不在预料之中,周沉,事情如果脱离掌控,我们的所有计划需要即刻暂停。”

与寻常病人不同,萧正阳在对待周沉时从不使用循循善诱那一套,都说久病成医,周沉的心理问题症结在哪里他本人再清楚不过。柔和的治疗方式约等于无效。萧正阳从不顾忌周沉的过去,尤其是在诊断时,总是更加直接。

萧正阳用笔尖点纸面,有规律的声响像穿石的水滴,也像催促的鼓点。

“你要过常人的生活,这是在你决定回国的时候我们达成的协议。如果你的行为并非依靠于这个目的,我想我们需要重新制定一下治疗方案。”萧正阳说,“萧青与我的理念不同,只因为他不信任一个脑子有问题的病人会正常思考。以现在的情况看起来,似乎他才是对的。”

周沉挽起袖口,将青紫的痕迹给萧正阳看:“这个,你觉得会是什么造成的?”

萧正阳:“……”

“不用犹豫,针孔,瘢痕,不是很引人遐想吗?你这么想,贺执也会这么想。”

“周沉,当初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不是吗?”

周沉点头,不置可否:“事情就有趣在这里。即便不知情,却还是会使用相同的把戏,类似的手段,连对付的人都是同一个。”

萧正阳将他的衣袖拉下,面色不愉:“我和你说过,猜忌也是病症的一种。”

周沉扣好袖子,转身落座柔软的沙发:“我看到摄像头的反光了。”

萧正阳微愣,心底隐隐感觉到愤怒。

抵抗病痛十分耗费心神,更不要说精神疾病了。成瘾症的可怖之处就在于要戒掉上瘾的来源很大程度上只依靠病患的自制力,轻轻的一个撩拨,很可能就前功尽弃。

脱敏疗法是萧正阳一直秉持的理念,可不代表要将病人至于危险的情景之中。

周沉仰躺在沙发上,心情反而更加舒畅。他不期待一个善良的,无辜的旧情人。那不适合他,也不适合贺执。

大学时期,周沉认为爱情是高山的野玫瑰,是海上的军舰鸟。然而现实却是,野玫瑰无法在钢筋铁骨的城市里扎根,军舰鸟无法在狭小的水池里生存。

“从主治医生,也从朋友的角度出发,我都建议你远离贺执。”萧正阳说,“你要做的事,和他想做的事天差地别。我不认为招惹他,会给你带来好处。”

“他没有想做的事。”周沉说,“至少目前来说,贺执没有那个资本。”

周沉拉开一旁的抽屉,拿出一叠写满了的稿纸递给萧正阳。

萧正阳接过:“新剧本?别告诉我这些归功与贺执。”

“不全是。”周沉说,“他给不了我灵感,但能让我放松。虽然只是饮鸩止渴,但总比没有来得好。”

“你还知道什么叫饮鸩止渴,够难得的。”萧正阳说,“你有分寸就好,这事我不参与,免得将来我哥带着救护车来得时候一并给我送走。”

周沉应了一声,又问:“剧本看了吗。”

“看了。用不着这么监工,工作的事情我不会含糊。”萧正阳看着周沉的手臂,补充,“最近遮着点。没有贺执,总还有别人盯着你。”

“我知道。”周沉回答。

萧正阳打量着周沉,察觉出微妙的违和感来。

贺庆松的手段比贺执高明不知多少倍,周沉遭过一次罪,总不至于再阴沟里翻船一次。

“你的袖口从来都是扣紧的,哪怕是萧青都和你掰扯了一个月才在诊断时看过你的手腕。为什么贺执还能拍到照片?”萧正阳看向周沉,预感愈加不妙。

周沉的目光轻飘飘地略过手腕,又看向别处:“想钓大鱼,总得放点饵料吧。”

萧正阳注视着周沉,没有再说话。

他有种感觉,周沉的病症不会痊愈,就如同蚌再如何滋润,有瑕疵的珍珠也不会变得完美。人的成长是不可逆,当知识被习得,事件被经历,大脑就会为他们留下一处痕迹。周沉是一件被打磨了太久的原石,无论怎么填补,也不再是曾经的周沉。

萧正阳回忆着贺执给他留下的印象,耸肩感叹到:“恶人自有恶人磨。也不见得是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