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屋门开启,熟悉的甜腻气息寻到出口,潮水般涌向开启的屋门。木桌上有刚刚熄灭的蜡烛,蜡滴在地板与桌面蜿蜒爬行,滴落在地板上,仓促而杂乱。
木屋里一片昏沉,微弱光线在卫生间的门口凝聚,像深海里摇曳的灯塔。
“哗啦!”
贺执踏入卫生间,又在门口愣住。
碎裂的镜面像万花筒图案一样分散各处,细碎玻璃碴子在脚底咯吱咯吱作响。周沉两手撑着洗手池,手指骨节上满是利器造成的创口,皮肉破开,血迹落在或大或小的破碎镜面里。
除了起初一声脆响,一切都悄无声息,寂静得似好戏已落幕。
“艹!”贺执的声音贴着牙齿与唇舌发出,压抑异常。他掏出手机,清脆的按键声急促响起。
“打给谁?”
“萧青……妈的你发什么疯!”贺执虎口一阵疼痛,随后左边肩膀被巨大的力道向后压制。
“别打给他,没用。”周沉抽掉手机,沉声说。他的头发湿透,水迹在他的皮肤上爬行,滴落在贺执的脸颊与领口。
贺执的视觉与触觉因为剧烈波动的情绪而异常敏感,周沉脸上滑落的水滴,皮肤的温度极准确地传递给他:“你知道你脸白得像水鬼吗?”
“有吗?”周沉偏过头,从散落玻璃中打量自己的面容。
他的行动与语言透出迟缓与迷茫,好似一只奄奄一息的困兽,只剩下乍起挣扎的短暂气力。
贺执的手掌印在周沉胸膛上,稍稍朝前一推,禁锢肩膀的力量就开始松动。
“害怕医生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贺执甩开周沉,捡起被摔落在地的手机,“周导什么时候返璞归真了?”
“他来了也没用。”周沉倚靠着墙壁,随后缓缓滑落在地上,“我可以处理。”
贺执眉毛轻挑,与紧皱的眉间一起组成了复杂难言的神情。
周沉抬起胳膊抽出两张纸巾,盖在手背的伤口上。粗糙纸面贴在绽开的血肉上,刺痛感由伤口处蔓延,带来暂时的清醒。他松了口气。
手背的纸巾逐渐被染透,周沉眯着眼睛将纸巾揭开,伸手去拿另一张。
“嘭!”
贺执狠狠拍开周沉的手:“这就是你的处理方式?”
周沉的头发散乱,时不时滴下透明清澈的水珠,散落在手背时,就与血迹混合成淡红色,如同品质极佳的水晶石。
从重逢起,贺执就一直觉得周沉像是盖着面纱的精美雕塑,经过细致的凿刻,只展露给观看者应该看到的部分。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意识到,对方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周沉顿了顿,缩回伸出的手,落在发烫的脸颊上。不等他回神,两颊被狠狠捏住向上提,头顶撞在坚硬的墙面。
“犯起浑来还真是没人样,你想死是吗?”贺执的手背满是暴起的青筋,他的头脑混乱如暴风中的海面,恨不得在周沉的脸上再来一拳。
周沉顺势仰起头,格外安静。贺执的腰腹与大腿都紧贴着他,像盛开在手边的红芙蓉,比粗劣模仿的香薰好闻不知道多少倍。
片刻后,卫生间里传来低微的笑声:“以前挺想的,但是现在有点舍不得。”
贺执攥紧拳头,却揍不下去一点。
周沉仿佛一具不甘心却早已坏掉的木偶,四处都是破损的零件,只能勉强拢在一起踉踉跄跄地行走。要损毁他异常简单,要修复他难如登天。
贺执半闭着眼睛,拳头慢慢放松。他蹲下身,拽起周沉的胳膊,撸起袖子,仔细摩挲与确认。
“找什么?”周沉问。
“看你给自己扎了多少针。”
裸露的胳膊苍白骨感,触感湿冷,其上大大小小的浅粉色伤疤随处可见,并没有新形成的注射针孔。
周沉垂下睫毛,视线范围恰好足够放入贺执的头顶,夜露让发丝变得晶莹黑亮,如同一只从森林里钻出的孤狼。胳膊被粗鲁地翻来翻去,皮肤与皮肤相触的感觉意外地令周沉感到平静。他愉悦地笑了一声,不合时宜地逗狼:“表现算良好吗?”
狼没有情趣回答,只是把外套脱下,狠狠砸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