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这话一出,他一下子就不再是那个独守空家的孤零零的形象。
如同野狼为了伏击猎物而在身上披了层草垛作为伪装,等到猎物近至眼前,伪装卸去,还是露出了本性。
沈弥得出一个结论:心疼别人,不如心疼自己。
她觉得责任不能全在于她,反驳道:“谁叫你、那么多次的,也怪你。”
含含糊糊,但意思也分明。
都怪他不知收敛——
而且,她这不也回来了么。
他轻一抬眉,立体挺拔的眉眼在光线下翳出阴影,眼底酝出了三分笑。
倒是令他有些意外。
胆子确实是大了。
一边将她带过来,另一只手的长指在沙发扶手上轻点。他故作思考,很快就从善如流地应下,“行。我反省。”
“不好意思。”
“没能收住。”
有几分痞意,像是天生的坏种。
“……”
她原本还在强行镇定地与他沟通,却还是受不住地呼吸一窒。
刚认识时以为他话很少,现在却嫌他话怎么那么多。
而且,她也不觉得他看起来有什么不好意思。
他的手随意地搭在她腰上。说要看书,眼神却半点没往刚才放去一边的书上放,接着便听他含糊不清地一问:“要早点休息吗?”
前后一关联,这个问题怎么听都像是对她发出的温习昨晚功课的邀请。她的双眸溢满不可思议地斥向他:“周述凛——”
她下意识便要站起来,却被他淡淡摁住,解释说:“只是怕你昨晚没休息够,问你要不要早点睡。”
——是吗!?
她存疑。
不信他真有这么纯粹。
他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似是不解地轻问:“你以为是要做什么?”
沈弥:“……”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昨晚的事情,就算只给她看一抹黄色颜料,她恐怕都坐不住。
她无法承认,转而催他:“你快点接着看书。”
“好好地,修身养性。”沈弥补充。
他低低闷出笑来。
犹如刚去逗弄了一遍漂亮的小孔雀回来。
他没有动作,沈弥索性自己拿过那本书。也没有吃独食,捧着的角度她能看到,他也能看到。
周述凛随手拿过一边的毯子。
那里整齐地叠放着两条,一条是他的,一条是她新买的、刚洗净的。他拿过了她的那条,递给她。
沈弥并未多想,抱在怀中,下巴轻蹭着。
这本书她一般一天只看几页。很多诗都值得细读与回味,差不多够思考容量了她就会停下。就好像是一道珍贵不可多得的菜肴,珍惜地一天只吃一点,图一个细水长流,慢慢享用。
她用之前的毛毯很不好意思,用上自己的,倒是自然多了。
少了那层心理作用作祟。
夜里微凉,她将毯子铺开,盖在了身上,顺便将他也盖住。
就跟知道她手臂酸一样,他随手给她揉着。揉的手也对,就是她昨天用的那只。
他刚动的时候她还不习惯,但一想,也是他作的恶,便没有拒绝。
看完两页,她翻过去。
也是这时,在毛毯之下,他的手渐渐不止于重复方才那同一个动作。
她不可能没有察觉。肌肤相碰时,她脑海里的弦就被弹响了。
她抿住下唇,下意识放慢了动作。
这张毛毯就是个恰到好处的阻挡屏障,内外是两个互不打扰的世界。
不论里边在做什么,眼睛都看不见。
书页上的铅字就在眼前,一行行清晰可见,她却看不进去。凝着同一行字许久,视线都没有移动过。
注意力全被勾在了别的地方,感受着鬓边的呼吸温热,哪里哪里的指尖微凉。
“周述凛……”她叫得有些急。
“嗯。”这一声像是鼻息,淡得不经意。他问:“怎么不往下翻了?还没有看完么?”
在这一页停留的时间,已经超过了正常停留时间约莫一点五倍。
是慢了。
可他怎么还有功夫去留心她停了多久?
他问得无辜,好像真不知道原因,好像他真的在专心看书。
——毛毯下做的事情,关毛毯上的他什么事。
他碰到了前扣,动作微顿。
过了几秒,也没再有接下去的动作。
兴许一下可以解开,也兴许,需要两下。
他还没试。
另一只手去拿过她手里的书,放去旁边,温声道:“不想看就不看了。”
沈弥:“?”
她什么时候说不想看了?
分明是他——
看出她的意见,他哄小孩似的安抚道:“我念给你听。”
鱼饵的下面是鱼钩,鱼儿只被勾住了浅浅一层的鱼皮,还在于水中跳跃,试图挣扎逃脱。
“不用,我回房间自己看。”
他按住了她的手,阻挡了她的动作,没有让她如意。
俯首咬住她微张的唇,轻阖上眼,通身的矜贵气度不减。
剪开过一个小口后,势头便不太好收。
毛毯下,前扣解开。
——一下。
解除了桎梏,又棉又软地弹出。
她懵了。
抬眸就对上他的眼睛,黑眸中流转着她读不透的深邃。
她那张什么毯子滑落下来,无人注意。
他的齿关轻轻地磨着她,当真念给了她听:“……我感到的兴趣是:为所爱而生,为所爱而死。”
他语速并不快,说得有些缓。
也缓慢地敲在了心头。
尾音轻扬,鱼钩终于勾住了心脏。
心口在那一瞬突然被掐紧,迅速涨潮,漫上一层足以湿掉一寸泥土的潮湿。
第一反应就是以为这是他在对她说的话。
突如其来的告白叫她措手不及,瞳孔微缩,是一瞬被冲击到的愕然。
足足过了两秒钟才磕绊地反应过来,这是刚才那一页上的其中一句诗。
呼吸、以及心跳的频率因此而得以恢复。
他说念,还真念。
悄无声息的,心脏被狠力揉了一遍。
他还在望着她,眸光沉静,如一汪深潭。和寻常般自然地与她探讨,“这段喜欢吗?”
她刚才根本没看进去,只是记得有这一段。现在也做不了思考,给不出如平常般的回应。
得不到答案,周述凛就自己回答:“我还挺喜欢的。”
红透的耳垂轻一颤栗。
是吗。
总觉得,他明明也不可能多用心在看。
上课开尽小差的人,却在跟她探讨刚才课上的知识点,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