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众人一扫这个人的装扮,他并不是邮差。
他们眼珠子骨碌一转——这是专门为了送这一封信,跋山涉水进来的吗?
这得是谁的信?
沈弥在现场忙,被人叫时,她也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是小姑娘连连点头:“没错没错,就是您的信。”
山里偏僻深远,便是连邮差都找不进来,这个人却背着信专门找了过来。
天知道,他们刚才在看见他时,所有人齐齐呆立两秒钟。
沈弥赶过来,从他手里接过信件,随口问说:“是谁送来的?”
那人声音轻快一答:“周先生!”
送信的小伙儿不仅长得透亮,声音也清脆。在场好奇地伸着脖子在偷偷关注这边的人,无一人没听见。
他们眼神一对,虽是无声胜有声。
哦,是周先生。
周先生是谁?
是不是就是网上传得沸沸扬扬、又被强行压住、一边被压一边传得更加沸沸扬扬的云栀山老师的先生?
沈弥也没有想到,微怔了瞬。可又觉得,不是他的话,也没有别人会做这样的事情,她轻一笑。
接过信,送信人又从怀中掏出个东西:“和信一起的。周先生说,单单一封信,会有些单调。”
他递过来。
手上赫然是一朵栀子花。
进山路途遥远险要,况且在这样的天气下,真花也存不住。而这是一朵水晶制成的栀子花。
比一般的饰品还要用心,花瓣、花枝都做得很真,它好似当真盛开在了她的眼前。
“单调”一词,像是她同他之间的密语。外人只能听见浅薄一层,只有她能读得那一层。
山里寒风阵阵呼啸,她仿佛听见了自己心底的回音。
欢喜是从心头晕开的,她弯唇笑起,笑意更盛,是明显的受用,将花也接过来,郑重地道了一声谢。
为他这不远万里地帮忙送信送花,为他将周述凛的心意带到。
身后的小女孩们比她还受用,捂住了唇,抑制着惊讶与震撼。手攥着别人的,就差兴奋地晃动,藏住的唇形是:呜呜呜呜!!!
干什么!要不要这么浪漫啊!
送信人风尘仆仆而至,沈弥请人先带他去休息一下,用点热水、用点吃食,总不能叫人脚步不停地这就回去。
她跑回自己住的小帐子里,脚步有几分欢快和雀跃,走得比平时要快,看得出来,她很期待这一封远方的来信。
信封上就有他的字,字带筋骨,遒劲有力。
一眼便能认出是他的字。
——写给周太太。
她眼底一热。
周述凛真的很会,轻而易举地就能戳动人。
信号不好、通讯不便。而他采用了最原始的方式,寄来了一封手写信,传递着他所有想说的话。
手写信,应该是这个时代最高级的浪漫了吧。
沈弥撕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视线缓缓沉静。
[吾妻亲启。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转眼结婚竟已有数月。
相识数载,为婚数月,这么久以来,却很少与你剖白心迹。]
沈弥眼眶慢慢泛红,逐渐攥紧信纸。她往上望了望,试图逼退眼底热意。
拿出手机看了眼,才发现那条消息已经发送。至于是在他写信前发过去的,还是在写信后发过去的,不得而知。
山峦叠嶂,一望无边。
叫人生出难以逾越的渺小感。
她好想见他,可是那股冲动又被眼前这道坚硬的屏障所拦下。
任凭那股冲动再如何激烈翻涌,她都见不到他,也碰不到他。
眼底温热压不回去,还是有一行泪落了下来。她闭了闭眼,有种她这辈子可能都拿他没有了办法的感觉。
她所有的问题,他都已经在信中一一坦诚。
沈弥忽然将信纸压在桌上,拿过自己刚完成不久的领带设计图出去找那个送信人,衣袂翩飞。
——她也要央他做一件事。
回到北城后,按照她给的联系方式找人,把设计图交给他,他自然知道怎么办。
还有一个叮嘱,就是要瞒着周述凛。
送信人欣然答应。他这一趟回程,也不算空手。
送信人又踏上了路途,翻越那重重山岭。
沈弥望着他的身影,站立了许久。
信中万千坦白,字字真切,是她见过最真的周述凛。但唯有一句,蓄谋夺妻,他此生不悔。
连她都要气笑。
[平生所羡,又无力更改的一件事,就是你与他青梅竹马。
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自幼一起长大的人,能是你我。]
瞧,妒意满满,几乎要穿透纸背。
沈弥忽而笑了。
送信人的身影逐渐在视野中消失,沈弥回身往回走,一粒清雪落在她肩头。
周述凛,不用去羡慕。因为你我,虽未能从年幼至今,却要从今至白头。
雪落年年,白首为盟。
……
派去的人回来后,周述凛专门问了声有没有回信。
得到的回复是无。
他掀了掀眼皮,似是有些不可思议地确认了声:“什么?”
属于上位者的气势太重,压力不自觉地下放。
送信人心中垂泪,硬着头皮不得不再重复一遍:“周总,没有。”
周述凛的眉心几不可见轻折,思索了一瞬,又问:“有带什么话吗?”
送信人背后起了一层冷汗,却还记得沈小姐的叮嘱,他决计不能将事情搞砸。便还是讪讪道:“也没有。”
周述凛皱了下眉,长指在桌上轻点,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
过了良久,方才抬手挥了挥,放人离开。
送信人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
跟他面对面答话,简直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当他面撒谎,压力更是跟秤砣一样。
周述凛想了许久,想象过她的各种回复,结果却是他没有想过的一种。
他走至窗前,去看远处青山。
忽然拿捏不住她看到信以后的态度。
倒是很久没有像这样没有把握了。
她已经走了十天。
他微微敛眸,默算了遍时间。
……
周述凛重新被请出了山。
他雷厉风行地接掌过所有事宜。在周氏内部不少人的反对与质疑下,不为所动,将周伏年、周亦衡全都踩了下去。
之前的局面骤然颠覆。
从对他不利的局势,转为一切由他所定。
既然他们对他有所求,掌控权自然也就落到了他的手中。
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场面确实乱得可以,他气定神闲地开始修整,一件一件摆正。
之前已经离职的三位高管,在他回归后悄然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上。
而原先在其他人手里时不时阻塞、四处碰壁的道路,到了他手中,阻塞全都开始疏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