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清河,我来接你。(第2/3页)

这句话其实是很怪的,汉堡这种东西满大街都是,何至于多年吃不上,又何至于多年念念不忘。

宋明山却只是看着他没说话。

临近中午的时候,闻讯而来的上级领导在办公室大发雷霆,怒道:“宋明山他疯了吗?”

“现在什么时期?还在用这种手段审讯。马上让他给我停下!”

就在旁边人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宋明山走进来,对发脾气的领导说:“他已经交代了,明天早上去郊外抛尸地点认尸。”

庄清河吃完汉堡之后,就交代了抛尸地点。

领导看着宋明山充满血丝的双眼,和近乎空洞的眼神,愣了一下,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最终只是冲着他喊了一句:“你等着受处分吧!胡闹!”

送走领导后,宋明山一个人来到刑侦大队的院子里。

院子里种满了杨树,寒风吹过,干枯泛黄的叶子哗哗作响,在阳光下影影绰绰。

深秋的风像把矬子,把日光打磨得更加锃亮。

宋明山心中的震惊久久不能平复,一个人在秋风中沉默着。

下午,宋明山请来了本市著名的犯罪心理学家盛老。

车子到了公安局门口,宋明山站在门口亲自迎接。

盛老头发花白,气质儒雅,很有老学究的气质,一双眼睛充满了智慧的光芒,他见到宋明山就朗声道:“宋局长,叫我过来干什么?”

宋明山对盛老很是尊敬,两步上前:“遇到个难题,请您老来给我答疑解惑来了。”

“哦?还有你宋局长搞不定的事?”

“有一个......”宋明山顿了顿,接着说:“一个疑犯,我有点拿不准,想请您帮忙看看,您可是测谎专家啊”

盛老问:“是不肯招认吗?”

“不是。”宋明山又顿了顿:“招认了,但是......”

盛老闻言来了兴趣:“招认了,那你还有什么拿不准的?”

宋明山没说话,只是拍了拍盛老的肩膀。

盛老了然,笑了笑就不再多问了。

宋明山引着盛老,找了一间没人的资料室进去。

陈明从拐角处出来,正好看见两人的背影,见状蹙了蹙眉。接着就若有所思地跟了上去,在门口屏住呼吸探听里面的声音。

资料室内,显示屏上是庄清河接受审讯时的监控录像。

“高飞失踪的那天,是我给他打了电话。”

“我把他叫了过去。”

“我对他动手了。”

“因为我要取信于庄杉,只能这么做。”

“事后是我告诉庄杉,血会渗进地板缝,不仅要换地板,而且连地板下面的水泥都要敲碎了重新灌。”

“那个血指纹,也是我教他提取的。”

庄清河的声音透过监控画面响起,宋明山看了一遍又一遍,都找不到他撒谎的痕迹。

播放完之后,宋明山转头道:“盛老,你怎么看?”

“嗯......”盛老为人严谨,没有马上给他答案,而是又操纵鼠标,将视频又看了几遍才说:“他没有撒谎。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我没看出来。”

“......”

察觉到宋明山脸色并不好看,盛老笑了起来,说:“开个玩笑,干嘛板着个脸。”

“你说他这个时候已经五十个小时没有睡觉了?在这种情况下,人的反应能力下降,防备松懈。”

“如果撒谎的话,肯定会有明显的反应。”

“我测谎可还没出过错,希望他别打破我的记录。”盛老朗声大笑了几声,然后说:“行了,那就这样了,我今天还约了学生见面,得走了。”

宋明山:“我送您出去。”

陈明站在门外听到这里,就在两人开门前闪身离开了。

第二天,宋明山亲自押解庄清河前去认尸,办完相关手续已经是十点多。

上车前,宋明山突然问庄清河:“知道我们大院里为什么种这么多杨树吗?”

庄清河不明所以地看向院子里喧哗不止的白杨树,稀疏的树隙慵懒地筛着阳光,投下丝丝光线。他想了想回答:“杨树耐寒,抗干旱。”

好歹是当过园丁的人,庄清河当初为了能胜任这份工作,看了不少园艺和植物相关的书籍。

宋明山指着近处一棵杨树的躯干,问他:“你看这像什么?”

白杨树的躯干上一个个的疮疤,那是修枝后,疮口处留下的痕迹。

“像不像眼睛?”宋明山在旁边发问。

庄清河又看了一眼,确实很像。而且一旦接受这个设定,放眼过去,整个种满白杨树的大院里,都是眼睛!!!

站在那里,就像被没数不清的沉默的视线盯着。

那种感觉让人心悸,庄清河甚至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又被身后押解他的刑警推向前。

宋明山看着院子里的白杨树和那些眼睛,说:“很多单位大院里都种了白杨树,每天穿行其中就像被数不清的眼睛盯着,这是给我们的警示。”

“人的良心是时刻都被审视的。”

宋明山转头看向庄清河:“庄清河,正义之眼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罪人的。”

庄清河在押解下上了一辆押运车,加上宋明山本人,车上一共配置了四名刑警。前方驾驶和副驾驶分别一位,宋明山和陈明则和庄清河一起上了后排。

后排的座椅是面对面的。陈明率先上了车,然后是庄清河,宋明山最后上车。

宋明山上去后,陈明已经和庄清河坐在了对面,于是他便庄清河对面坐了下来。

空间不大,面对面坐下后,人和人的膝盖就抵在了一起。宋明山并了并腿,有意避开和庄清河的接触似的,稍微侧身坐着。

一路无话,几个小时后,押运车来到郊外。

庄清河双手放在膝盖上,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手铐,突然说:“宋明山,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法律可以制裁我,却不能保护我?”

“那是不是说明,我们的法律本身就有问题呢?”

宋明山没说话。

庄清河又说:“自我出生起,在我身上发生的每一件事,几乎都在把我往恶的那条路上逼。”

“全世界都在逼我做一个坏人,一直撑到现在,我已经很尽力了。”

宋明山看着他,还是没说话。

庄清河继续道:“宋明山,我是什么时候想通的?我只是突然发现我一直以来想要的那种自由可能是一场骗局。以前是我太天真了,其实自由就是自由,哪有什么向上和向下的区分?

“没有人能救我于水火,神明也不能。虚假的怜悯,愚昧的信仰,我居然被这些东西骗了这么多年,可是我最近突然想通了。”

庄清河望着窗外明媚的天气,缓声说道:“太阳,说到底无非也只是一颗星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