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出关解毒篇 第十章 飞扬跋扈(第4/4页)

她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奇怪,“最后促使你下决心服毒自杀的人,是风净漓。”

艳少淡然道:“城主武功卓绝,楚某不敢轻视,不过,我这个人不习惯被人威胁,更加不喜欢有人随随便便就带走我的女人,所以,尽管对付城主没有绝对的胜算,此战亦不可避免。”

柳暗冷笑一声,继续道:“尽管你心灰意冷,但你对老庄主一向是言听计从,忠心不二,老庄主要你偷那份名单,你绝不会撒手不管……”

曜灵城主仰头爆发一阵大笑,连声称好,不知是惊还是怒。

我不由得静默,细细思量容疏狂当时的心情,的确有这个可能。她这一生都为报答林千易的恩情而活着,可是他却从来没有为她考虑过,视她所做的一切为理所当然。

沈醉天忽然道:“楚先生此举只怕不仅是为了容疏狂吧?”

“你心里喜欢的人是少主,却不得不嫁给楚天遥。”

艳少淡淡道,“你杀了云景,这笔账也要一起算。”

她冷然一笑,“你脑子没有坏,心却死了。”

沈醉天讥笑一声,道:“楚先生难道不是为御驰山庄出头,区区一个云景也值得阁下如此兴师问罪?阁下既然已跟林晚词联手,又何必遮遮掩掩?”

我忍不住道:“我难道脑子坏掉了?”

艳少静默不语,我却不由得暗暗替他担心,谁知他的废话还没完。

她不理我,径自道:“当日楚天遥派人提亲,鬼谷盟屡屡骚扰,老庄主万般无奈,只得让你代替晚词小姐出嫁,我陪嫁随行,协助你取得那份名单。那时,你正在姑苏与鬼谷盟交锋,接到消息后的第三天晚上,忽然服毒……”

“楚先生向来清标孤傲,想不到为了那东西,竟也会……”

我又是一惊,“我自己给自己下毒?”

我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随即感到全身一寒,像被一束冷电扫过。

谁知她继续道:“不过,将毒倒进杯子里,喝下去的人,却是容姑娘自己。”

然后,艳少笑出声来,语气极其平静:“沈醉天,不管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背景,未来的十年内,我都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

此言一出,林少辞微微变色,我料不到她如此坦诚,也不禁一呆。

曜灵城主再次大笑出声,道:“哈哈……我昔年读过你们汉人的一首诗,有两句叫做‘纵酒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这‘为谁雄’三个字我真想借来问问你,这天下可有你楚天遥看得上眼的人吗?”

她冷冷道:“毒是我给你的。”

艳少冷冷道:“城主认识我也不是一两天了,应该知道我这个人一向随心所欲惯了,不喜羁绊约束,只专注于我感兴趣的事。”

我颇有些哭笑不得,地球人都知道的事,敢情她以为我是装的。

曜灵城主语气一变,冷冷道:“楚天遥,你是一个很厉害的对手,不到万不得已,我相信这个江湖上绝没有人愿意与你为敌,所以,我希望……”

她的眼神蓦然变了,笑容凝固在脸上,“你真的失忆了?”

艳少打断他,淡然道:“你放心,我若不幸身亡,镆铘山绝对不会找曜灵城的麻烦,在座诸位均是见证。”

“当日在姑苏,我忽然中毒,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闻言,大脑一阵空白,自打我认识他以来,从不曾见他如此说过这样的话,曜灵城主竟然如此厉害吗?

她看着我,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你问。”

“很好!”曜灵城主苍老的声音短促而有力。

“柳姑娘,我有一事请教。”

艳少不语,气氛却倏然变得耐人寻味。

我不知道,他对于这件事究竟知道多少。但,柳暗自从进门,就没有正眼看过他,似乎并没有把这个少主放在眼里。昔日,我还是庄主的时候,她对我亦是不假辞色。或许在她眼里,除了林晚词,就再也看不见旁人吧,假如真的是这样,那么容疏狂中毒一事,就得另当别论。机会难得,我必须得问出来。

堂上很静很静,异乎寻常的静,寂静中慢慢有了细微的风,窸窸窣窣地像春蚕吞食桑叶。风速轻缓温柔,似晚来的潮汐,一浪一浪轻轻拍打着沉默的岸。如果用音乐作比喻的话,这便是一曲委婉深情的古典乐,缓慢悠长,轻盈若蜻蜒点水,浮光掠影般挥洒而过。

林少辞握着酒杯,低头看着杯中的酒,他的侧脸沐浴在淡白的月光里,恍惚有一种怅然的表情。

紧接着,风声渐高,隐约有了金石之音,宛如一出冷峻肃杀的广陵散,金戈铁马,朔风怒雪,愁云惨淡万里凝,霜重鼓寒声不起,萧肃杀气酷烈而肆意。

沈醉天握着我的手腕,拇指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背,手掌之间厚实的茧,一粒粒微微地凸起。使我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堂上诸人鸦雀无声,似乎连大气也不敢呼一口,抑或不能。这股酷烈暴虐的气息令人不由自主地升起切肤寒意,我不禁感到胸口窒闷,呼吸维艰,很想扯下黑布看上一眼,然而这股真气委实太过强大,竟叫手脚不听使唤,身体与理智彼此叛逆到一种剑拔弩张的地步。

气氛沉重而窒闷。数十支利箭已然在弦,只待云景一声令下,但是他不敢。

几个短促的,不成调的音符,匆忙聚或散,听不出曲调,到后来竟是细若游丝的一线,似乎随时有断裂的可能,叫人的心不由自主地提到嗓子眼里。蓦然,“哧”的一声巨响,仿佛一个硕大的封闭罐体忽然泄露,气流突泻如江河直下,但随即又被一个更巨大的东西所承载包容,这一声响后便立刻戛然而止。一曲终了,天地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