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说2

“乱说什么,”福利院副院长一个眼神喝住阿姨,转而给唐漾换了种温和的说法,“时靳来的时候已经十四岁了,确实不太合群。”言语间也有轻微的罅隙。

一个福利院阿姨察觉到唐漾在看谁,解释中夹杂着厌弃:“叫时靳,年底满十六,脾气不好,在学校是倒数,经常旷课打架抽烟喝酒摔东西,”她凑到唐漾耳边,小声道,“听说还经常和外面那些混混裹在一起约架砍人,年纪轻轻不学好,你看他手上那条疤,啊哟哟。”

这种小孩大多经历过变故,没走出来。

唐漾打量他时,他一手插兜一手玩着火机,一副索然无味的表情放唐漾中学时代叫非主流。大抵少年那副皮囊着实好看,唐漾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词,阴郁。

道理唐漾懂,可她不是什么慈善家,不负责拯救少年,今天过来也只是做做团建。

少年个头近一米八,一身黑体恤牛仔裤破破烂烂,但不脏,他裸-露的左臂上盘着一条蜿蜒的伤疤,右臂纹着夸张又不知姓名的植株。

秦月倒是一直盯着那少年看,唐漾和负责人聊两句,见秦月失态,她轻轻扯了一把秦月衣角。

唐漾转头看孩子们,这才注意到孩子们旁边站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先前没和大家打招呼,现在也是一言不发。

秦月清清嗓子收回视线,唐漾目光触及少年手臂上的刀疤,心里不自觉地起了疏离。

孩子们稚声稚气做完介绍后,唐漾和秦月几个跟福利院副院长和照顾孩子的阿姨们碰头——院长在城里买东西,要下午才回来。这些小孩最大的十三岁,最小的三岁,大多身体残疾或者有认知障碍。其他小孩在学校读书,他们就从福利院阿姨那学学认字、画画,倒也过得简单开心。

好在其他小孩都乖巧懂事,唐漾陪小孩们画了会画,面色也在孩子们的笑声中明媚起来。

同事们纷纷拿出给小孩带的礼物,有同事忘了带,唐漾也提前安排范琳琅统一买了些。

临近中午,信审处员工们搭了架子烤两只大全羊,那些小孩就着音乐,手拉手跳起笨拙的踢踏舞。

好些同事都没孩子,顿时被萌到不行。

大概因为之前唐漾零食送得多,她们在唐漾身前多逗留了一会,唐漾笑得眼眉弯弯,一手举着刚洗好的大葱,一手给蒋时延录视频。

十几个小孩排在门口,见来人,整齐划一地甜喊:“欢迎哥哥姐姐。”

【宝宝:可不可爱!!】

几幢三层小高楼伫立在半山腰上,楼里窗帘是柔软的彩色布料,楼外涂漆干净,四周的围墙倒有些年份,“临江城福利院”的“城”字少了斜土旁,大门栅栏盖着一层爬山虎,两旁地面覆着斑驳白灰。

蒋时延给唐漾回电话,唐漾放下大葱,绕到围墙外面接起。

周五上午,同事们坐大巴车抵达时,差不多九点。

“你喜欢小孩吗?”蒋时延在电话里温声问。

范琳琅前几天就和福利院做好了沟通。

唐漾想了想:“我喜欢长得漂亮又懂事的小孩,我不喜欢熊孩子。”

团建去福利院陪小朋友画画,一方面是出于经费考虑,一方面,临江城福利院在二环城乡分界处,人少车少空气好,可以顺便踏踏青。

蒋时延:“我也是,我喜欢小姑娘大过小男孩,感觉小男孩小时候都很皮。”

可全天下都是这样,小女儿要出门,老父亲东挑西拣,还是恨不得把自己拴在宝贝女儿头顶的蝴蝶结上,跟着一起去。

唐漾抿笑:“你小时候皮吗?”

知道她背不动,蒋时延挑的都是必要物品。

“我应该属于一直特别懂事儿的。”

见蒋时延一副“我听不见听不见”的无赖模样,唐漾边拍脸边投降:“好好好,你随便装,别太多,我背不动。”

蒋时延这句话出来,好了,唐漾知道是假的。

唐漾无意瞟见,哭笑不得:“我是去团建,去福利院陪小朋友画画,又不是去春游……”

“那我应该比你懂事儿。”

湿巾,零食,现金,雨伞……还有糖。

唐漾高一也是会翻墙去网吧的主,这话一出来,好了,蒋时延也知道是假的了。

外面天色还没亮开,灰蒙蒙的,她坐在梳妆台前戴好项链、捯饬那张脸。蒋时延大剌剌地敞着浴袍站旁边,一边打哈欠,一边朝她包里疯狂塞东西。

可谎话总是让人心情愉悦,也可能因为开口者是对方,所以谎话都显得可爱无比。

周五早上,唐漾定了闹钟,七点准时起床。

蒋时延问她做了什么,准备吃什么,唐漾一一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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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聊了半分钟,蒋时延忽然想到什么:“之前好像有孕妇在医院出事,医院来买营销,生孩子应该很痛吧。”蒋时延皱眉。

信审处团建搞过不少,但一般在周末,工作日搞团建约等于休息,大家这周好像有了一个盼头。

唐漾说:“我怕痛。”

这厢听秦月也夸自己,范琳琅略显局促地低头笑,眼里闪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

蒋时延道:“其实我也不是特别喜欢小孩,顺其自……你怕痛,我们不要小孩也可以啊。”

范琳琅和秦月一起工作几年,秦月和她说的话加起来可能没有秦月和唐漾一天说的多。

唐漾:“可我是独生子女,你家人也不多,不要小孩总感觉很奇怪。”

秦月到信审处伊始,便和大家显得格格不入,不是撕破脸皮或者冷战,而是生长环境的差距。比如其他同事讨论存钱买什么车性价比稍高,秦月拎个包就是一台车,同事们中午点外卖二三十块,邀请秦月一起,秦月会说自己嘴挑,然后叫悠然居送个下午茶就是一两千。

双方家长肯定都有意见。

秦月认可唐漾:“好看。”

蒋时延像知道唐漾在想什么。

范琳琅顺着唐漾视线把头偏到一旁,她抬手摸着耳钉,犹疑:“真的吗?”

“没事,”蒋时延宽慰说,“我妈那边我闹一闹就行了,我妈不讲理,我比她更不讲理,她拿我就没办法了。”

正事说完后,唐漾很自然地夸:“好看。”

唐漾瘪嘴:“可我不敢和我妈闹。”

唐漾有注意到。

蒋时延很有担当:“那我去闹,闹完他们要打要骂都冲我来。”

范琳琅平常戴的耳钉低调素白,诸如珍珠一类,今天换了红宝石,整个人气色提亮不少。

唐漾扯了一片爬山虎的叶子,又忍笑了:“你怎么不直接说上刀山下火海。”

她在这层楼待了快五年,未婚未育,临近三十才等来第一次晋升,神色间难掩春风。

“漾漾会舍不得啊,当然,”蒋时延俏皮话接二连三,“如果漾漾舍得,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