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霜降跟上梅逐雨,他刚才是从墙外翻进来的,现在是跟着梅逐雨往大门出去。大门那边有个老仆在看门,梅逐雨本来都要开门,想起什么又对老仆说:“若夫人回来,便说我受友人相邀,一会儿便回。”
“我与小师叔一同去!”
老仆笑眯眯的:“知道了,阿郎。”
“霜降,你是与我一同去还是在此等我?”
霜降:……夫人?夫人?!!!!
梅逐雨这回终是有了反应,他放开手,回屋去了。霜降站在外面探头,见小师叔拿出了他那把桃木剑,终于是放下心来,缩回脑袋继续老实等在原地。
他懵懵地跟着梅逐雨出了门,才回过神,惊道:“小师叔!你说夫人?你有、有夫人?”
见小师叔依旧无动于衷,霜降又道:“长安城里这么多无辜百姓,万一蛇公不能及时赶回,猫公又抵挡不住,让那瘟神进了长安,还不知要牵连多少普通人。”
他不敢置信地问,结果却见他那没什么表情的小师叔露出了个温柔的神色,像是想起什么人,说:“是,成亲不久,是个很好的女子,之后你也要见见。”
霜降偷眼看了看小师叔,他曾经偷听师父和师祖说过关于小师叔的家事,知道小师叔和妖市渊源,他没有一口答应,霜降也不觉得奇怪,所以他继续劝道:“小师叔,这次是猫公开口邀请的,蛇公此时不在长安,只有猫公一人,恐怕挡不住那来势汹汹的瘟神,就算能挡住,怕也要吃不小的苦头。”
哪怕是这种危急万分的时刻,霜降也忍不住发起呆来。小师叔,他们那个打人特别疼的可怕小师叔成亲了?什么女人能收服小师叔?骗人的吧,不可能的吧!
梅逐雨没有马上开口答应,他皱皱眉,道:“长安城有妖市,里面两位镇守长安,此处算是他们辖地,我们终究与他们不同,如此随意插手,有些不妥。”
凌乱万分的霜降道长一把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把,深吸一口气勉强拉回了神智。
“不是,是有些事。”霜降连忙将瘟神之事与梅逐雨说了,言辞简洁,力求不浪费时间,最后他低头说:“请小师叔帮忙。”
冷静,常羲观的道士怎可如此轻易的失了平常心。只是成亲而已,小师叔和他们不一样,本来就是能成亲的,更不要说现在已经离了观,这很正常,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你是来长安历练?”
在梅逐雨看过来一眼后,霜降更是感觉头皮一麻,努力冷静。要是这会儿反应太大失了分寸,是会被打的,小师叔一向心狠手辣,可不管他们多大年纪。
“是,小师叔。”
两人在人家的屋顶上飞跃,用符掩饰身形,丝毫没教底下大街巡视的士兵发现。距离城门与高大城墙越来越近后,霜降道长拉回了心神,又开始担忧起那边的形势。因为看上去实在不太好,那瘟神比他之前看到的还要大,且侵略性极强。
“霜降。”
赤色闪电虽然很快,但瘟神探出无数的触手攀附城墙,眼看就要突破防线。
谁敢在小时候经常把自己打得屁股开花的严厉老师面前放肆?霜降道长不敢。说实话,要不是因为猫公这回真有点险,霜降绝对不会主动来找这个小师叔。
忽然,数百道赤色的闪电骤然炸起,一把将那些探入的黑云全部炸散,又有一道狰狞的兽影昂首,将那被炸散的黑云给吸了进去,这样一来,天空中的黑云霎时少了一半,一时间在城门处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半圆,天空中的月光从那一片照下来,恰好照出那边一个坠落的身影。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以霜降为首的几个年轻师侄,都是在这个小师叔的教导下长大的。年纪差不多的一群小孩子,他们还在流着鼻涕懵懵懂懂,小师叔已经会板着脸将他们提着在山巅上修炼了。不服就是打,不听话也打,哭也打,修炼不用心接着打,霜降道长也是被小师叔从小打到大的人,对他的敬畏已经变成习惯。
“不好!”霜降暗道不好,心知猫公恐怕是受了重创。
当然也不只是因为辈分问题,还因为他们这位小师叔的修行天分堪称妖孽,碾压了他们这群年纪相当的师侄还不算,就连他们师父都比不过小师叔,要不是因为身份原因,说不定他们师祖都会直接略过先前那些弟子,直接让小师叔当下任观主了。让小师叔下山的时候,师祖三天没睡,时不时还要叹气说一声可惜。
梅逐雨也见到那一幕,脚下速度加快了许多。他盯着那个空中坠落的身影,不知怎么的,觉得有些熟悉,而越靠越近看的更加清楚之后,他本来平静的心头起了一片波澜。
霜降实际上只比梅逐雨小一岁,但他比梅逐雨晚入门好几年,两人差着辈分,道门最重这些,不只是他,还有底下那些师兄师弟,哪怕有年纪比小师叔大的,都非常敬重他。
那似乎——
之前一脸冷傲的霜降道长,此时乖巧得很,满脸谦逊敬重,拍了拍身上的泥灰,几步走到梅逐雨面前,低声喊了句:“谷雨小师叔。”
霜降发现身边的小师叔不知为何身形骤然一顿,接着突然就消失了,再一抬眼,小师叔已经出现在了那边猫公的身侧,一把将人接住,落在了城楼顶上。
就在梅逐雨接过纸鸟片刻后,一道白色的身影翻过了墙,正是霜降道长。
不愧是小师叔,速度这么快。霜降赶过去,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发现自己小师叔和猫公之间,似乎有点奇怪。
伸手接过纸鸟,梅逐雨有些意外,观中有弟子来了长安?这符纸成鸟之术,是常羲观弟子用来寻人的小术法,不过,一般只用来寻常羲观弟子,因为他们术法灵力同出一脉,乃是本源,所以能用这点上灵光的纸鸟寻找。
武祯全力一击把那该死的瘟神散去一半,自己也是遭受重创,本想落下去再卸力,谁知半空中给人一把接住,那人出现得太快,她根本没有察觉,等落到城楼顶看清那人模样,武祯才愕然惊道:“郎君?”
正想着,梅逐雨忽然看见窗外飞进一只符纸折的纸鸟,纸鸟的翅膀上一点灵光,指引它来到梅逐雨面前。
她难不成是重伤眼花了?不然为什么会看见自己那个文弱的梅郎君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他不是个普通人吗?
梅逐雨有些犹豫,或许他该去找武祯,哪怕不现身,暗中护着也行,今日城外声势如此大,很有可能殃及城内,他不放心。
梅逐雨见她脸色青白,手比脑子快地伸手过去抚了一下,他想说些什么,但武祯那一句郎君刚出口,接着就猛地吐出一口血,恰好全吐在梅逐雨手上。鲜红的血溅在梅逐雨左手上,让那手下意识一颤,又猛然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