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四清道长注意到这些目光,虎着脸,声音威严:“我不是说过了,行事要谨慎,怎么能随便听信他人的三言两语呢!为师这么做,当然是没错的,再说了,也没干什么啊,饭都让她吃饱了,也没打没骂的。”话是这么说,心里却发虚。

想到这,回想起之前师父把人家绑了起来关在房间里,几位师兄就忍不住去看自己师父。这人家第一次上门来,虽说形式奇怪了些,但好歹也是小师弟的夫人,却被绑了起来,这,这怎么看都太失礼了。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么算来,梅逐雨的夫人就算是他儿媳妇,人家第一次上门给绑了起来,好像确实不太好,这不是损了他当长辈的面子吗。

几位师兄们先是因为他的神情而讶异,随即便欣慰的笑了,原来果真是夫人,看样子,小师弟心里是很喜欢的,喜欢就好。

四清道长想着小徒弟往日行径,有点担心他要欺师灭祖上来揍自己一顿,但是他却没有,只是忽然说了句:“观中的饭食都太辣了,她可能不爱吃。”

这话一出,所有师兄都看着梅逐雨等他回答,四清道长也在一边竖起了耳朵。因为众人都不错眼的盯着他,也就清楚的看见了这个一向冷淡的小师弟,忽然柔软了神情,眼中露出温柔的光。他说:“那是我的夫人,她叫武祯,是长安人士。”

四清道长:这种时候还关注这种小事干什么!

这时,有个沉默些的师兄忽然问梅逐雨:“先前那是怎么回事,你的身体里是什么人,你可知道?”

几位师兄对视一眼,一位入门较晚,年轻时曾娶过夫人的师兄想到些往事,看着小师弟的目光带上了些调侃的和善笑意,温声对他说:“那是招待不周了,下次你带她来,我们再好好招待。”

眼看着他们气氛和睦的在那说话,四清道长心里嘀咕着这么久没见到师父了也不多慰问几句,着实是不孝子。

梅逐雨就露出了点不好意思的表情,咳嗽了一声,不再说什么了。简单聊了两句,几位师兄就一齐离开了房间,他们都能看出来小师弟说话时眼中的忧虑和凝重,他一直没和师父说话,大概有些话要单独和他谈。

他对几位师兄们的态度可比对师父好多了,因为他年纪小,又是几岁就到了常羲观,几个年纪大些的师兄师侄们,简直是拿他当儿子孙子在照顾着。

离去关上门之前,大师兄温和的看着梅逐雨说:“谷雨,若是有为难之事,不妨与师兄说,师兄们都会帮你。”

梅逐雨:“劳烦师兄们惦记。”

梅逐雨对着他点点头,但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等到关上门,房内就剩下梅逐雨和四清道长两人。梅逐雨走到四清道长面前,四清道长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就听噗通一声,梅逐雨跪在了他面前。

笑的一团和善的微胖师兄说:“这回回来就发现你长胖了些,看来在长安也过得不错,大家都担心你在山上日子过得久了,去那种热闹的地方会不习惯。”

四清道长神色变幻不定,最后重重叹息一声,看着小徒弟的头顶,有恨铁不成钢,也有骄傲和疼爱。

花白胡子的大师兄欣慰的看着他,“没事就好。”

梅逐雨不说话,四清道长终于是认命的伸手把他扶了起来,语气不太好,粗噶的说:“你这混小子,跪我干什么,难不成你要想做什么,我还拦得住,从小到大,我这个师父说的话你听过吗,现在跪什么跪。”

“师父。”梅逐雨走进了房内,盯了四清道长一会儿,直瞧得他背后一层白毛汗。不等四清道长开口说些什么,梅逐雨又一一和屋内久别的师兄们打招呼。

梅逐雨:“师父,我知道,这些年是你在代替父亲守着那个木盒里的东西,那个人没找来,也是因为有你在。”

这份复杂的心情一直持续到现在,看到小徒弟正正常常的再次出现在面前,四清道长没有自己想象中那种生气,而是……心虚。

“他终究会找来的。”梅逐雨的声音很冷静,“他杀了我的爹娘,迟早也会来杀我,既然他已经出现,不管如何,我要解决这件事。”

之后果然就一直没回来,只是偶尔托人送信,告知最近的状况。四清道长伤心自己大业无人继承,又终究是心疼这个小徒弟,心情无比复杂。

四清道长哼哼,匪气十足的叉腿坐在了长榻上,“你解决他,说什么大话,别以为你几年前重伤了他,现在就能杀了他,要是那么好杀,老子早他娘的找上门去剁了他,还用得着你现在在这瞎鼓捣。”

四清道长一面怕这个徒弟,一面又满意的不得了,甚至想干脆毁约将他一直留在常羲观,以后继承观主之位算了。可是,梅逐雨却依照他父亲的遗言,终究是下了山,四清道长又气又恼,梅逐雨下山时,他还叉着腰站在观门口吼着有本事以后就别回来了,再不是常羲观弟子之类的话,吼得整座山都回荡着他的声音,可惜梅逐雨心性坚定,都没多看他一眼,和送别的师兄师侄们简单交代告别后就淡定的下了山。

梅逐雨:“师父,木盒给我吧。”

这辈子,四清道长怕过的人除了那个早些年死了的师父,就是自己的小弟子谷雨了。因为在某些方面来说,他这个小弟子和他那个师父,非常的像,越长大越像,导致四清道长每次看到他就忍不住回想起当初,刚来常羲观那会儿被师父狠狠教导的日子,心里就是一个哆嗦。

四清道长忽然严肃了神情,问了句不相干的话:“现在到了下雨天,你的左手还会抖吗?”

他这个小弟子虽然不声不响,但骨子里确实也是个霸道系的,只可惜,他没有他称霸道门的野心,不仅如此,他还学着他的师兄们一齐劝他,要知道,这个小弟子的‘劝’可不像其他徒弟那种苦口婆心软绵绵的劝,小弟子劝起人来,轻则让人腰酸背疼,重则让人断手断脚,四清道长心里苦。

梅逐雨沉默片刻,还是照实的回答了,“会。”

四清道长是越看越喜欢,收他为最小的弟子的时候,还乐滋滋的想着说不定这次能称心如意了,结果现实却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

四清道长:“你还没放下,这样你还想要回那个木盒?”

没几年下来,不只是徒孙们,就连他的师兄们都有些怕他,这小家伙从小到大就铁面无私的,心中有自己的戒律规则,若是触犯了,不论是谁,他都不客气,包括他这个当师父的。

梅逐雨忽然笑了笑,笑的四清道长差点以为他又换了个人,但他很快又恢复了以往神情,说:“夫人……怀了身孕,她行事比较随意,我担心她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