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迷雾玫瑰(二十五)(第2/3页)

一个宴会持续一整天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断会有客人离开或到达,信使们拿着弗朗索瓦的邀请函,奔向了各个贵族的宅邸,第一波客人到达后,气氛就迅速热闹了起来,等弗朗索瓦醉醺醺地从越来越多的客人中脱身,才从混沌的脑子里扒拉出了举办这个宴会的目的。

对了……西斯廷一世……

他随手抓过一名侍从:“教皇呢?”

侍从愣了一下,费力地思索:“半个小时之前说大厅里太热,出去散步了。”

散步……弗朗索瓦艰难地思考了一会儿,确定自己把该藏的东西都藏起来了,就放松了下来,嗤笑一声,摆摆手让侍从离开。

不过是一个年轻人,看来之前的警惕都是多余的。

哪怕是嚣张傲慢如弗朗索瓦,也知道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可以做,在翡冷翠买卖人口修建自己的伊甸园算不上什么大问题,借这座人间伊甸和翡冷翠贵族们私下串联……这个问题就可大可小了。

他自己玩当然没关系,可是万一背负了“诱惑神的仆人”的名义,就连他也要退避三舍,他是来交朋友的,可不是来结仇的。

以防万一,最好还是不要让教皇看见那些东西。

奈何他是这么想的,那位想要被死死隐瞒的教皇与他的想法刚好相反。

拉斐尔解开那件象征身份的猩红斗篷,随手扔在一棵灌木丛后,沿着花园曲折的小径往后走。

费兰特告诉他,那些男孩女孩们都住在花园后的房间里,距离主宅有一定距离,拉斐尔喝了几杯葡萄酒,刻意做出晕乎乎的醉态,懒洋洋地走进了那片禁地。

半路上有两名看守,他们看了看拉斐尔,犹豫了一下,并没有阻拦他,反而催促了一声:“快点回去。”

他们将白色长袍的拉斐尔看成了宅邸里被买进来的男孩的一员,无论是年纪还是外貌,这个猜测都无比合理。

唯一需要疑虑的就是……这个过分美貌的人好像之前没有见过?是新买来的吗?

拉斐尔默不作声地走了进去。

午夜,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宴会上一片狼藉,喝得醉醺醺的贵族们将水晶杯叠成高塔,从上往下浇灌葡萄酒,帷幔垂落的角落里,有暧昧的低语和声音传出,宴会就是寻觅快乐的地方,大家都清楚这些角落里正在发生什么事,这是贵族圈里心照不宣的秘密,爱情和婚姻永远是分割的两件事。

几个和弗朗索瓦走得最近的贵族已经勾肩搭背自己去寻觅伊甸了,弗朗索瓦也默许了这一行为,反正只要不闹到大厅这边来,不被西斯廷一世看见——

等一下,西斯廷一世说去散步,去了多久了?

朦胧的醉意骤然被驱散,弗朗索瓦一个打挺坐起来,推开身旁依偎着他的贵夫人,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扫视大厅,没有在这一片混乱中发现那个本应该最为醒目的淡金色身影。

“教皇呢?”他再次抓过一名侍从,恶狠狠地问,“我刚才让人去找他,找到了没有?”

那名侍从结结巴巴答不上来。

弗朗索瓦心一沉,意识到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发生了,但是他希望不是最糟糕的那种。

然而怕什么就来什么,他看见自己最信任的贴身士官长急匆匆地从外面回来,往日总是保持谦卑微笑的脸上一片僵硬的青白,像是一具死尸般冲到弗朗索瓦面前。

“殿下,”这位陪伴着弗朗索瓦从王子到公爵的侍从还是坚持着往日的称呼,“西斯廷一世……”

他咽了一口口水,在弗朗索瓦愈发紧迫的瞪视中深吸一口气,“卡洛斯爵士、爵士把喝醉的教皇冕下认成了您的情人……他、他……”

弗朗索瓦浑身的酒气都从毛孔里蒸发出去了。

他慢慢站了起来,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喉咙里发出了野兽遇见敌人时的低沉混音:“那个愚蠢的混蛋,他干了什么?”

哪怕是加莱公爵,这时候也有点吃不消这个“惊喜”了。

如果像他猜想的那样……天呐。

“不,没有到最糟糕那一步,但是教皇冕下暴跳如雷,他本来想到大厅质问您,但是我勉强把他安抚下来了,请您……”士官长迅速说道。

“很好。”弗朗索瓦感觉自己窒息的心脏勉强恢复了跳动,他心不在焉地夸奖了士官长一句,大步走出了宴会厅。

每个圈子里都有一群人,他们出身富贵,游手好闲,自己没有任何的本事,吃喝玩乐是一绝,家人对他唯一的期许就是不要惹是生非,卡洛斯爵士就是翡冷翠圈子里的这么一个角色。

他的前半生都在无所事事的吃喝玩乐中度过,从来不干家人兜不住的坏事,也不想向上爬,以他的身份,当然也不可能近距离面见尊贵的教皇,于是……他就在恰当的安分中,干出了一辈子都想象不到的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卡洛斯,试图逼迫翡冷翠的教皇——

卡洛斯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只是按照以前的习惯,在舒服的醉意里走到这里,预备挑选一个可爱的女士陪自己度过一个美丽的夜晚,而恰好,他看见了依靠在窗边一个令人心动的侧脸……老天,他发誓,他从未这样深刻地理解什么叫做一见钟情,对方察觉到了他的注视,向他投来一个目光和微笑,然后从窗边离开了——卡洛斯被葡萄酒灌满了的脑袋灵光一现,他确信这是一个无声的邀请,于是、于是……

他呆滞地站在一片狼藉中,大脑因为恐惧而失去了运转的能力,被他一见钟情的美人正坐在扶手椅里,十指交叉,淡紫的瞳孔里浮着尖锐暴怒的愤怒,冷酷地望着他,犹如狮子盯着瑟瑟发抖的可怜野兔。

教皇……他怎么会是教皇?!

卡洛斯觉得头痛的厉害,他都不敢去想那场混乱,被一脚踢开的腰腹还在一抽一抽地痛,但他努力将自己缩小,恨不得缩进地里去,以避开这场惨烈的视线凌迟。

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那场混乱引来的所有旁观者都被弗朗索瓦的执事赶回了房间,于是能在这里发出这样动静的人就可想而知了。

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与此同时,年轻冷峻的教皇站起来,他的长发还是有些凌乱,苍白的脸颊上带着愤怒的红晕,他大步走向门口,与匆匆赶来的弗朗索瓦面对面——而后毫不停留地越过了他。

第一次被人这样无视的加莱公爵愤怒地几乎要咆哮出声,但他不敢,这次是他理亏,无论教皇如何宣泄不满,他都要恭敬地接受。

西斯廷一世与他擦肩而过时,冷冷扔下了一句话:“您的娱乐活动非常有趣,但我希望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如何保持沉默,当然,我也不希望看见翡冷翠的街道上多出需要我头疼的尸体与死亡,公爵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