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萝卜白菜

大姐发话了。家文不好再理论。

一提到。家丽又有些伤心，她叹了口气，对二妹家文，“是，老三说的没错，不在了，什么都会差一点。会差一点的。”

到晚上，两张大床拼在一块，姊妹几个并排睡。

家艺理直气壮，笑呵呵道：“二姐，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现在是什么世道，大姐是蔬菜公司，让大姐说，多艰难，走了，天下大乱，以后会不会吃二次受二茬罪都难说，有菜吃，已经算万幸了。你让大姐说是不是。”

老五放了个屁。又响又臭。家丽捏鼻子，“这萝卜屁！谁这是。”老五不敢承认。老六揭发她，“是小玲！”跟着，老六自己也没忍住，也放了一个。家丽受不了，棚子拉开一条缝，让风进来点。家文翻个身，对老三老四，“明天不能吃萝卜了。”

家欢缩着头，不说话。

正说着，老四放了个屁。也臭。但臭得不一样。

一个礼拜下来。家文感觉有点不对。这天吃饭，她问：“老三老四，怎么这天天吃萝卜白菜，大姐需要营养，钱也没少拿。”

“老四！你吃什么了！这个味！”家丽怀孕，对味道敏感。

钱统一由家艺管着。菜由老三烧，她故意多放酱油和盐，咸一点，下饭。

“萝卜！萝卜吃多了！”家欢极力跟大家保持一致。猪肉吃多了，屁出卖了她。

主意已定。第二天就实施。每天，家艺和家欢都会找到大姐家丽拿钱。只不过，她们会故意把价格报高，差价的那部分钱，自己留着，算小金库。一个礼拜下来，吃了一次荤，家欢还私自割下来一半，裹了防水布，浸在水缸里。待没人注意，切了片，用根铁丝穿着，撒点盐，胡椒，烤着吃。

家文留了个心眼，但暂时不表。次日，家艺和家欢又问大姐要钱，去买菜，家艺还是如法炮制。家欢因为一个屁，成“惊弓之鸟”，“老三，那钱怎么分了吧？”刚出北菜市，老四提出来。

家艺道：“反正咱俩对好点，钱我来算，不会亏待你。”

“这才哪到哪？”家艺说，“他们回来还得几天呢。”

家欢垂涎欲滴，对家艺竖大拇指。

“不行，得分了，大姐二姐都怀疑了。”

家艺不满，道：“什么假公济私，还不是为了你那张嘴，你想想，一块肉，六个人吃，你能吃多少，但如果把那肉割掉一部分，偷偷吃，那就不一样了。”

“怀疑什么？”

“我们告诉大姐是不是也有一个价？”家艺笑着。家欢眼睛一亮，开窍了，“老三，真有你的！你这叫假公济私。”

“那个屁，”家欢在这个问题上充分敏感，“她们闻出屁味不一样了。”家艺抢白，“真滑稽，屁还分成三六九等了？什么屁是香的？什么屁是臭的？再说谁会抢着闻屁？有肉就吃肉，想那么多干吗？”

“废话，菜都有价。”

“就是有分别，肉是肉屁，萝卜是萝卜屁。”

家艺笑道：“买菜是不是一个价？”

“那你别吃。”家艺背过身子，她不想聊这个话题。

“阿奶是这么说的。”

家欢垫步上前，追问：“三姐，见好就收，该的也吃了，该攒的也攒了，分了吧，一人一半。”

家艺细说，“菜是不是我们去买？”

家艺停了停，面无表情地，“没了。”

“怎么统一？什么战线？”

家欢着急，变色，“老三，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没了。”

家艺教育妹妹，“老四，采购是个肥差，我们应该统一战线。”

“没了就是没了。”家艺依旧冷静。

“就知道你没好事。”

家欢毛躁，“老三，这么着可不合江湖道义！我可得告诉大姐去！”

“可以，”家艺见老四上钩，开始收杆子，“不过不能白做。”

“你去，”家艺并不乏发怵，“肉我可是一口没吃，全被你吃了。”说罢双手抱臂，“我说老四，你会不会太贪了点，又吃肉又拿钱，世上有这种好事，你也让带你三姐我去见识见识。”

“那都你做？”家欢见巧就上。

“何老三！”家欢指家艺鼻子。

“你不会我会啊。”

家艺不理她，手一拨，“让开！别耽误我做饭，你不吃，我们还要吃呢。”家欢没辙，只好让老三过去。

“不是光是采购，是做饭，我不会。”家欢的不满尚未消除。

傍晚，何家艺一个人躲在船塘子湾里数钱。一分两分，一毛两毛……积少成多。她何老三硬是从大家的口粮省出一笔款项。不容易。想在这个家见到钱不容易。有工资的就三个人。爸妈和大姐。大姐结婚后，交到家里的钱也少了。吃穿用度都紧巴巴地。给她们的零花，充其量分儿毛把，少得可怜。

家艺和家欢站在锅屋说话。“你傻，”家艺“指点”老四，“让我们采购还不好。”

家艺抓住机会崛起。

山中无老虎。猴子们解放了。

这笔钱，她打算派上个大用场。

预计来回怎么也要半个月。次日，常胜、美心跟单位请了假，开了证明，当天下午去买了车票，第三天。老太太并儿子媳妇便一路往东，先去坐火车到南京，再转长途车去下扬州。

淮河商店，何家艺走了进去，柜台边，她看了又看，终于选中一只制作精美的海螺工艺品。“这个哪给我看看。”

老太太想了想，道：“生活费和粮票菜票，家丽管着。家文陪同你大姐，寸步不能离，家艺、家欢负责买菜、做饭，小玲、家喜，跟着打下手，每天都回老宅看看。最重要的，晚上都在棚子里睡，九点之前必须回棚子，家文，你清点人数。你姐夫如果来，暂时让他住小棚子。”家欢还想反驳，被家艺拉住。家欢只好作罢。跟家长做对没有好下场。

店员拿出海螺，介绍，“东海产的。”话没说完，家艺就从口袋里把事先准备好的零票子和硬币全都一把抓出。有从菜钱里省的，也有自己的多年锱铢累积的压岁钱之类。

美心反唇，“早干嘛了，女孩家不会做饭，说出去又是我们没有家教。”常胜听着这话心烦，躲出去抽烟。

买到了。家艺迈着轻快的步子，一路到区干部住宅小区，直奔篮球场。武继宁果然在打篮球。他似乎已经从逝世的悲伤中走出来了。“小武哥！”家艺喊。继宁一个上篮，得分了。听到有人喊。跑过来。

家欢立即，嗔怪地，“妈，我会吃，又不会做。”

家艺直接递过礼物，“给你的。”

美心提议，“吃饭我看家欢能安排，她会吃。”

继宁觉得奇怪。

“吃饭呢？一天三顿，几张嘴呢。”老太太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