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要生气。”
那次放学,谈宴是当天值日生,和同学留下来一起打扫完教室后,锁上教室门离开学校。
他先去学校对面一家很好吃的蛋糕店买了块海盐奥利奥蛋糕,提在手上朝家走去。
这块蛋糕是他刚发现的新品,奶油入口丝滑不腻,中层是夹心芋泥和红豆,吃起来美味却不甜腻。
他想买一块回去让钱仲贺尝尝。钱仲贺不喜欢吃甜食,总是说蛋糕这类甜品很甜腻,他很费解为什么谈宴总是喜欢吃这样的甜点。
谈宴同样费解为什么世界上会有人不喜欢吃甜食,于是他致力于寻找一款蛋糕,能让钱仲贺吃完对甜点彻底改观。
钱仲贺的物欲很低,口欲也淡,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一副淡然入世的模样。
可谈宴却想要从钱仲贺那道冷淡的面容中寻找出不一样的神色,就像那一次撞进他怀里那样。
谈宴想要钱仲贺脸上出现除淡漠以外的表情,一丝笑意,一抹惊诧,一份紧张,都能让他感受到挖掘宝藏的快乐。
谈宴捧着蛋糕,美滋滋想:“这次一定能让贺贺满意。”
谈宴穿过一条街道,正要朝马路对面走时,倏然听到旁边的巷子里传来几道青涩的呼救声,随后便被凌乱的脚步声掩藏。
谈宴警觉不对,迈着步子朝那边走去,透过高大墙壁之间的夹角,他看到一群混混正在欺负一个与他穿着同样校服的少年。
谈宴蹙着眉犹豫了一秒,顿了顿脚步,仍旧是朝巷子走去。
即便是以一敌多不现实,他仍旧要出手相救,他不可能对这件事情坐视不管。
但谈宴也并没有鲁莽前冲,他先是用手机拨通了警局电话,才出现在巷口,冷静道:“你们在干什么?”
那群小混混听到谈宴的声音,自然把注意力都落在谈宴身上,一个小混混恶声道:“关你屁事!你他妈管什么闲事!”
谈宴蹙了蹙眉,冷声道:“你们最好收手,我已经报警了。”
“报警?”小混混头目顶着一头黄毛,声音恻寒,“你小子最好报了警,我看你也是找打!”
一个识货的小混混凑到混混头目身边说:“这小子手上戴的是纪梵希,他也有钱!”
“给他也抢了得了,妈的老子最烦管闲事的人。”
那些小混混放开角落里的小胖子,转身朝谈宴冲了过来。
谈宴眸心一暗,把书包朝最近冲过来的人狠狠一砸,蛋糕摔在另一个人脸上,一个转身绕到黄毛身后,肘击那人后背,只听见一声痛叫,谈宴没做任何停顿,转手握住另一个人砸下来的铝制棒,但后背却被人踢了一脚。
谈宴闷哼一声,以极快的速度转身,伸腿踢向那人腹部,少年劲瘦的长腿在风中横扫,裹挟着一阵凌厉。
小胖子见到有人救他,连忙起身冲了过去,护在谈宴身边,双方开始毫无章法的打架。
混乱中,那块小蛋糕被人无情踩扁,奶白的奶油糊在地砖上,像是一滩踩烂的稀泥。
直到警察来了,这场混战才终于被制止。
两方都被警察带回派出所,小混混们平日里嚣张跋扈,可见到警察后却一个个像缩头乌龟,带着手铐乖乖认裁。
谈宴脸上挂着彩,唇角一片青紫,身上的校服也不知道被谁踩了几脚,留下黑黑的鞋印,看起来像是一只落难的流浪猫。
做完笔录后,谈宴坐在蓝色长椅凳上,微微阖眸,闭眼休息,细长白皙的手指垂在腿边,指尖还沾了些灰尘。
打一场架实在太耗费体力,他有些累了。
小胖子坐在谈宴身边,觑着他的救命恩人,来来回回看了很多次,却不敢打扰谈宴休息。
钱仲贺走进派出所,便看到清瘦的少年蜷缩在椅子上,少年脸上的伤痕刺痛了他的双眸,心尖泛着被针脚扎过的密密麻麻的疼。
钱仲贺走到谈宴面前,狭长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向谈宴,却不含任何情绪。
谈宴感觉眼前一片黑意,像是有人站在他面前挡住了光源,他缓缓睁眼,便看到钱仲贺挺拔的身躯。
谈宴的眼眸瞬间涌入色彩,他坐起身,仰头望着钱仲贺,勾唇含笑:“贺贺。”
钱仲贺的唇角却抿得很紧,神色比以往更为冷淡,深褐色瞳眸一眼望不到底,这也是第一次谈宴喊他,他没有回应。
钱仲贺望着谈宴脸颊上的伤口,只觉得呼吸困难,他放在心尖上疼爱的人,却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受了伤,挂了彩。
钱仲贺先去找警察担保出了谈宴,民警在钱仲贺签字的时候把事情来龙去脉告诉了他,还夸谈宴:“你家那小朋友是见义勇为,挺不错,反应也激灵,知道先给警察打电话,也知道动手的时候保护自己。这几个小流氓是惯犯了,这次我们给他们个教训,看他们下次还敢不敢再抢劫。”
钱仲贺一声不吭,只是把签好字的担保单交给民警:“辛苦你们了。”
外面那小胖子正在找谈宴聊天,他看到谈宴从钱仲贺来之后心情就不算好,但怕谈宴又会闭上眼睛,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
谈宴便与他交谈,告诉他遇到这样的事情不能软弱,一次妥协,下次他们还会继续找上来,只有态度强硬,他们才不敢招惹你。
小胖子连连点头,称有道理。
钱仲贺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苏骏还拉着谈宴聊着,但谈宴的心思都放在钱仲贺身上,见到钱仲贺眸都不转地朝外走,他也站起身跟上,对苏骏说:“下次再聊,我先走了。”
钱仲贺走得很快,像是在跟谈宴置气,也像是在生自己的气,他气自己没有保护好谈宴,可他却对谈宴的行为说不上半个不好的字。
谈宴的见义勇为无非是对的,可他还是生气。
见到谈宴脸上的伤口,他心里的怒火便抑制不住地涌出,想要冲回警局把那些流氓重新揍一遍。
但以暴制暴并不能解决问题,钱仲贺不会允许自己意气用事。
谈宴见快追不上钱仲贺的步伐了,连忙说:“哎呀,腿好疼啊,好像是刚刚伤到了。”
钱仲贺的步伐蓦然一顿,他转身回眸,透过路灯的光亮,望着站在不远处的谈宴。
谈宴形单影只地站在秾稠的黑夜里,像是被人抛弃的小动物,眼眸中流露着祈求钱仲贺能够为他停下脚步。
钱仲贺所有的怒火都在这一瞬间幻化为一声长叹,随着静谧的夜风,吹拂过谈宴颊侧的碎发。
钱仲贺哑声熄火,朝谈宴走去,把清瘦的少年拥进怀里,声音还藏着后怕:“你知道,我接到警察的电话时,有多害怕吗?”
谈宴重新回到钱仲贺的怀抱,闻着鼻翼间熟悉的清香,只觉得所有恐惧和害怕都远离他而去。
他拍了拍钱仲贺的肩膀,轻声道:“我没事,我好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