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人面兽心(27)
耳边是轰鸣的水声,刺的人耳膜震颤,视野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海水裹挟着寒意冲刷在空间屏障上,带来一阵又一阵猛烈的冲击。即使隔着一层壁垒,也能感受到暗流涌动下的危险——
浓郁粘稠的黑暗中,窥伺的视线无所不在,它们贪婪地凝视着两位不速之客,不怀好意且蠢蠢欲动。
肉眼的观察已经完全摸不清前路,薄冰干脆闭上眼,凭借直觉向上游去。
池醉倚靠在他的肩膀上,养精蓄锐。
命运法则的力量帮助他们规避了无数陷阱,向着最正确的一条路前进。
不知游了多久,两人眼前的黑暗终于被光亮取代。
浮出水面的一瞬间,池醉睁眼,看见了湛蓝的天空与不远处的游轮。
天空一碧如洗,万里无云,是副本中难得的好天气。
游轮则通体雪白,在太阳的映照下闪闪发光,与黢黑的海水自成两个世界。船身高约百米,如同一座巍峨的岛屿,近看,船头处还有一行若隐若现的小字:
【Noah's Ark】。
——‘诺亚方舟’。
毫无疑问,这里就是副本的终点,也是一切谜题的答案所在。
冥冥中,池醉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宿命感——
也许并不是神明要他来到这里,而恰恰是他自己。
“走吧。”思绪转瞬即逝,池醉率先攀上船身,他的伤势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并不影响行动。
薄冰紧随其后,两人沿着船身,很快攀爬至甲板。
甲板的质地和‘人兽监狱’上方的金属板覆膜一样,坚硬又滑腻。面积虽大,却出人意料的空荡,没有船舱,没有通道,没有守卫,先一步出发的宿琬、宿眠和小池也不见踪影。
整艘船就像睡美人中荆棘丛生的城堡,除了沉睡的主人公外空空如也、徒留躯壳。
它在暗示着什么?
池醉慢慢从甲板的边缘走到中央,阳光落在他身上,投射出一道扭曲的影子。
跟在他身后的薄冰瞳孔一缩,“小心”二字还没出口,池醉就微微偏头,躲过了突如其来的一击。
与此同时,早已聚集在指尖的金光狠狠地命中影子。
“滚出来!”
一声闷哼过后,漆黑如墨的影子逸散到空气中,逐渐演化成一道模糊的人形。
人形轻笑:“你怎么发现的?”
池醉冷冷道:“上次在‘化骨池’底也是你吧,同一个招数用两次,不觉得可笑么?”
“原来是这样,都怪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人形苦恼地拍着头,“不如你教教我,怎么用不同的方法杀人?毕竟在这方面,你比我更擅长呢……”
池醉并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你是谁?”
“我?”人形突然露出一个夸张到极点的笑容,“你怎么能把我忘了呢?亲爱的池醉……”
池醉皱眉,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我就是——你啊!!”
话音落下的一刹那,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生生剥离了他的躯体。
池醉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半膝跪地,刚刚才愈合的伤口竟然有了开裂的趋势。
薄冰想扶住他,伸出的那只手却直接穿过了他的肩膀。
怎么会?!
阳光下,池醉的身体几近透明!
与之相反的是,人形的面容和轮廓却越来越清晰,围绕在他周身的迷雾缓缓散去,露出真正的内里——
他有着与池醉一模一样的身材、面容和神态,就连嘴角的微笑都与池醉平时展现出的别无二致。
两个完全一样的人出现在同一时空,场面是如此怪异而荒诞。
“重新做个自我介绍吧,”本该属于池醉的金光此刻却游走在青年指尖,“我姓池,名罪,池塘的池,罪孽的罪,你可以称呼我为池先生,当然也可以叫我黑化池。”
他的微笑不自觉地染上邪恶的意味:“跟池醉这样的善人相比,我当然是要坏得多的。”
“你跟池醉是什么关系?”薄冰眼神渐冷,“小池呢,他又在哪里?”
“唔……”黑化池的语气有些懊恼,“真是不公平啊,他们都能得到您的青睐,而我,却要被您用这样的态度对待。”
“但鉴于对象是您,我还是愿意回答您的问题,就像一枚硬币有正反两面,小池先生是极善的那面,而我是极恶。”
“可一枚硬币不会有中间点,对我们而言,他就像这个世界的闯入者,”黑化池指向池醉,“我和小池先生如果要活下去,就必须将他赶出我们的世界,也就是杀死他。”
“同理,如果他能杀死我和小池先生,那他就能逃离方舟,”黑化池微笑,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只要我和小池先生不死,这个副本就永远不会结束。”
“我们的关系就是这样,您明白了吗?”
薄冰若有所思。
“明白了就请您做出选择吧,”黑化池引诱道,“即使是他死去,我和小池先生也能把您送回真实的世界,毕竟我们都这么爱戴您、尊敬您。”
“可如果要他活着,小池先生就必须付出生命呢。”黑化池轻描淡写地抬手,小池便从他的身体中分离了出来。
“水哥哥!”小池激动不已。
薄冰神色微动,却始终站在池醉身前。
见状,黑化池叹了口气:“这就是你的选择吗?太让人失望了。不过没关系,杀了池醉后,我和小池先生还是会放您离开的。”
“那就试试吧。”薄冰身后,池醉用手拭去唇边的血迹,缓缓起身,眼中是无尽的杀意。
黑化池挑拨离间的话语正好戳中他内心最隐秘的担忧,令他愤怒异常。
“别动,”薄冰却伸手拦住他,转向黑化池,语气冷然,“你在说谎。”
“哦?”黑化池挑眉,一副感兴趣的模样。
“硬币确实没有中间点,但也不需要中间点,因为池醉就是这枚硬币本身,如果他真的杀死你或小池,那就相当于自己杀死自己,即使不死也会遭到重创……反过来也是一样。”
“你们根本就不是对立关系,”薄冰肯定地下了结论,“而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共生关系,唯一的不同在于,你在杀死他之后可以取代他,这才是你的目的。”
“Bravo!”黑化池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不愧是小薄饼,真聪明,还有呢?”
“还有,你看我的眼神毫无温度,你并不像自己说的那样,杀死池醉后会放我离开,”薄冰摇摇头,“你更可能做的是把我送下去陪他,我说的对吗?”
黑化池大笑起来:“太对了!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还有呢?”
“没了,”薄冰冷冷道,“我只想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黑化池歪着头:“当然是因为……不公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