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你与我,是这人间男女吗

这样的帖子被扔在箩筐里一点也不奇怪,但不知道为何,管事灵机一动,又捡了几张废弃的名帖一起,往主院里送去了。

果然,在瞧见那张古怪的名帖的时候,主子的脸色有了变化。

“什么体统。”他冷哼,却没将帖子扔了,只捻在手里翻来覆去几遍,然后不甚耐烦地问,“刚递来的?”

管事想了想:“约莫半个时辰前递的。”

都半个时辰了?

沈岐远站了起来,语气略沉:“门房的腿脚是不利索了?”

吓得心里猛跳,管事没答上话,只仓皇地跟着他往外走。

但只走了两步,沈岐远又停了下来。

他闭了闭眼,像在懊恼什么,转身冷静下来,淡然地道:“半个时辰若都等不得,也不是诚心要见我。你去门口看看,若是人还在,就请进来吧。”

管事连忙应下,匆匆往外赶。

如意在门口等得已经是不高兴了,东侧小门才出来个人将她往里迎。

心情不好,她皮笑肉不笑,一边跟人走一边问:“你们主子今天梳的是九天飞仙髻啊?费这么久的功夫。”

管事被她这一句话惊得嘴巴都要合不上:“不,怎么会,您……”

您不要命啦,敢这么说那位主子。

他后半句话没说出来,这位姑娘也不像是想听,大步流星地走着,脚步声很重。

四周的奴仆都纷纷转过头来,惊愕地看着她。

管事头上的汗又出来了,忍不住小声道:“咱们主子喜静。”

如意置若罔闻,一路踩进他的主院,不等管事通传就将他书斋的门给踹开了。

管事并着一众家奴都纷纷后撤,脸色发白。

然而,门开了,沈岐远却是气定神闲地坐在书桌后头,眼都没抬:“你这是拜访人的规矩?”

如意冷哼着将旁边的凳子一并踹了:“沈大人好大的架子。”

就知道她会生气。沈岐远放下书,朝外头的管事吩咐:“把门带上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居然……没发火,瞧那眉眼,甚至还有些笑意?

管事倒吸一口凉气,憋着上去关上门,又连忙将奴从都远远打发开去。

门一关上,如意就走到他书桌跟前,撑着往上一坐,面对着他勾起他的下颔:“给我瞧瞧,什么脂粉要抹半个时辰。”

沈岐远抬眼,脸上干干净净,眼里泉波粼粼。

她没好气地道:“生得好看也不是这般糟践人的,你真当这院墙我翻不过来?”

似乎很想见他。

沈岐远别扭了两天的心,终于好受了些许。

他淡声问:“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来问问,你忙什么呢?”

“衙门公务。”

“少来,别院的衙役都说了你这两日休沐。”

她眯眼打量他,舌尖舔了舔嘴唇:“该不会是羞得不敢去我那儿见人吧?”

润泽的唇瓣丰盈晶亮,沈岐远只一眼就别开了头:“你多虑了。”

如意强迫他与自己对视:“躲什么。”

“柳姑娘。”他无奈地抬眼,“你觉得这人间男女相处之道,是眼下你我这般吗?”

书斋里秋光明亮,这人一身月白袄子衬着妃色缎面的长裙,坐在桌上俯身下来,一手撑着他身下太师椅的扶手,一手捏着他的下颔,亲近得只要他稍稍一动,就能吻上她的唇瓣。

这在大乾是无礼之举。

然而如意眼里一丝局促也无,坦坦荡荡,光亮明媚,甚至有些意味深长:“你与我,是这人间男女吗?”

不是,所以做什么都无妨。

她低头,骤然卷上他唇齿。

沈岐远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又松开。

他看着面前这人潋滟的眉眼,一时有些恍惚。

屋子里没由来地有些热,如意吻够了,刚想松开他,自己的腰间却是一紧,接着人就被他抱下桌,放在了膝盖上。

她挑眉,望着这人黑黑沉沉的眸子,嘴角勾起:“大人若与我……会不会遭雷劈?”

“不会。”他答。

居然答了。

如意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妖怪是没有贞洁一说的,男女之事对她的意义与吃饭喝水并无不同,来人间这么久,她也该尝尝味儿了。

但她不明白的是,沈岐远一个青神,怎么也会这么重欲?

“你与我,各取所需,不涉凡间名分,出了这道门不与任何人提起,不可暗算偷袭——可应得?”他问她。

如意回神,笑着答:“应你。”

他抿唇,没有再多说话,只一挥手,四周就垂下了一道黑障。

如意想也不想就扑了上去。

好端端的秋阳天气突然就落了雨,雨水落在瓦瓮里回声连连,临安城里柳树昏昏,蛮腰颤枝,桨入湖泥,湖中莲花羞涩荡开,又缓缓回拢。

沈岐远红着眼看向身上这人的时候,她正巧挽着耳发低下头来,与他轻声说了一句:“大人这模样,更让我想起一个旧人。”

在她腰上的手陡然掐紧,他嘴唇抿成一条线,哑声问她:“那是他得你欢心,还是我更得你欢心?”

如意刚张口,声音却被他抵了回去,越抵越重,像是压根不想听她的答案。

这人就是这般矛盾至极,厌恶她,又肯与她亲近;看着像是要臣服于她,从魂到骨却都是抵抗。

她叹息,低头凑在他耳侧,将那破碎不成字句的响动全送进他耳廓。

身下这人一顿,接着便发起狂来,想将她嵌进骨血里一般粗蛮失控。

如意唉哟一声,笑得肆意且张狂。

傍晚时分,云散雨歇。

沈岐远沉着脸刚更完衣,身后就有人凑上来,拢起他的墨发往上束,用一根青玉簪定好。

他皱眉侧头,就见这人倚在他肩上,餍足地道:“特意给你选的。”

上好的青玉,通体没有一丝杂质,簪头雕工了得,龙鲤栩栩如生,连鳞片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沈岐远的脸色却是更黑了些:“你这做派,是舒意酒家里学的?”

“哪能呢,原也就是要送给大人的。”她坐在他跟前,伸手去系衣裙的带子,“谁料还能捡着大人的便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