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第2/3页)

其实伪装成病弱妻子,楚瑜本来早就做好了准备,卫韫如此郑重问一句,倒让她有些尴尬。她呐呐点了头,卫韫便从卫夏手中拿了一件大氅来披在她身上,然后弯着腰,细细在她身前打了结。

楚瑜思索着,抬头看过去。

他离她不远不近,倒算不上无礼,但也绝不算冷漠。

他声音很好听。

楚瑜扭头看着旁边,也不知道怎么,愣是没敢回头看这个人。

卫韫喉间紧了紧,他忍不住有种想要吞咽些什么的冲动。然而他克制住了自己,迅速将枕头塞在楚瑜身后,扶着她靠下去,而后便退开在一边,故作平静解释了一句:“你动作不便,是在下失礼了。”

等将结打好,卫韫便将她打横抱在怀里,送上了马车。

然而这一次,却是他头一次觉得,面前这个人真的与他同龄,她并不是他长辈,也无需他敬仰,甚至会因为他的动作,带着些慌张。

不过是十几息的时间,楚瑜将脸埋在他怀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特别漫长。

过往的楚瑜永远是供他仰望的神女,她似乎永远在俯瞰他,用一种长辈的目光在看待他,哪怕某一瞬间的羞涩,也是镇定的、从容的、平静的。

他心跳很稳,一下接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氅上的绒毛太热,熏得她脸上发烫。

这是她头一次朝他露出这样的神色。

卫韫将她放在马车上,给她盖了被子,自己规规矩矩退到远处,便不再说话。

她扭头看着一旁,眼里仿佛是含了秋水,微红的脸颊如彩霞,带着少女独有的春媚之色。

两个人沉默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香味,许久后,楚瑜终于认出来,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个味道熟悉,因为这个味道,就是多年前她曾经一直喜欢过的一个香膏的味道。

卫韫察觉到她往后缩,抬头看过去,便看见楚瑜微红的脸。

楚瑜转过头去,看着卫韫,开口道:“你用的什么香囊?”

他给她在身后垫垫子,于是弯了腰,靠近她,独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让楚瑜屏住呼吸,颇为尴尬往后退了退。

卫韫微微一愣,立刻就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

他的手掌很瘦,但却很稳,骨节分明,带着男子灼热的温度,贴在楚瑜身上,让楚瑜猛地绷紧了身子。

这是当年她最爱的香膏,在北境的时候,他将自己的香囊就换成了那个香膏的味道,一用三年。

话没说完,对方已经伸出手来,扶着楚瑜坐起来。

然而他很快镇定下来,慢慢道:“我也不知,香囊由府中统一发出来,我只是选了个喜欢的味道。”

“不……”

“刚好,”楚瑜轻笑:“我也喜欢这个味道。”

粥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他来到她身前,将粥轻轻放在她手边的小桌上,平稳出声:“我扶你起来。”

卫韫没说话,他垂眸不言。楚瑜想多从他这里了解一些关于卫韫的事,便开始断断续续问他话。

第二天早上楚瑜醒得晚,她醒来时,卫韫正端了粥进来。

她问什么,他答什么,没有半分遮掩。

卫浅走了,卫韫又回了房里,坐在楚瑜床头,好久后,他轻轻一叹,终于转身去了旁边小榻,蜷缩着睡下。

她从这个人口中,拼凑着卫韫在北境的生活。这个人毕竟生活在卫韫身边,不像楚临阳这些人,他们只能告诉他卫韫又打了什么胜仗,又得了什么名声。

卫浅立刻道:“那属下这就是准备。”

然而这个人却能说起卫韫日常起居,虽然都是很普通很平常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楚瑜却听得津津有味。

卫韫没说话,他静静思索着,许久,他才慢慢点了点头,似乎是郑重极了的模样。

这个人声音又平又稳,如同他一直以来所展示那样,他的行为、他的心跳、他说的话,都让楚瑜有一种莫名的心安。

然而问完后,卫浅也知道,如今楚瑜还在休养,卫韫估计也不知道。他心里对楚瑜的位置重新调配了一下,点头道:“属下知道了。那明日主子跟着大夫人回华京?”

马车摇摇晃晃,楚瑜一面听卫韫说着“卫韫”的日常生活,一面翻着书。

卫韫点点头,卫浅有些诧异了:“大夫人如今怎会受伤在此?”

这个人太熟悉了。

卫浅微微一愣,许久才反应过来:“大夫人?”

她思索着,总觉得这个人给她的感觉,一定是记忆里有的人物。

卫韫也不诧异卫浅会有这样的认知,他抬眼瞧了卫浅一眼,带了几分不满道:“我大嫂。”

她有些苦恼,抬头看向卫韫,静静注视着他。也就是这时,马前不知是遇到什么,马突然受惊,楚瑜的手因为马车晃动,从书页上飞快划过,血珠迅速冒了出来,楚瑜还没反应过来,手就被一个人握在手里。

卫韫向来不是热心肠的人,尤其如今这样关键时刻。那女人打乱了他们计划放跑了人,不追究就罢了,哪里还有这样好好供着还请大夫帮忙看伤的?于是卫浅觉得,这女子必然与卫韫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拿出了绷带,一圈一圈缠绕在她手指上,用平静中带了些疼惜的语气,开口说了句:“小心些。”

卫浅应了下来,转身欲走,然而他又突然想起什么,顿住步子,颇为恭敬道:“主子,那位女子是?”

楚瑜呆呆看着他,她也不知道是怎么的,脑子里蓦地闪出一个人来。

卫韫沉默了片刻,似是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道:“立刻去华京各大城门守着,见了人就当场拿下带走。”

那个人也曾小心翼翼呵护着她,仿佛她是一个娇弱女子。

“怕是刚才那个女子进来时动了东西,他知道有人进了自己的房。”

当时她盖着红盖头,手里握着红锦缎,由他领着往前。

卫韫听到卫浅的话,皱了皱眉头,压着声音,有些不悦道:“他怎么发现的?”

其实她看得到,可是却还是反复听他说:“小心些。”

卫浅和卫深是卫韫在白城重新培养的贴身侍卫,帮卫秋分担一部分职务,这次只带他回来,也是怕遇上老熟人。毕竟是偷偷回来华京,惊动的人越少越好。

那时候她刚刚回来,遇到这样一个人,她心里其实,是有那么几分期待的。

“主子,”卫浅低声开口:“那人刚才到门口察觉到不对,现在跑了。今天下了大雨,他身上味道淡了,猎犬跟不上了。”

她一辈子没有被人疼惜过,头一遭遇到那么一个人,就是她未来的丈夫。哪怕已经过了一辈子,却仍旧会像一个小姑娘一样,在那瞬间幻想了许多,嫁给这个人大概是怎样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