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听到这话，顾楚生便笑了。

“昨日夜里，卫韫曾让人来同我说，你会来找我。”长公主声音懒洋洋的，慢慢道：“你要找我，做什么？”

他终于明白了卫韫到底要做什么。

“臣顾楚生，叩见公主殿下。”

卫韫要赵玥死，要天下换明主，可是赵玥若死，没有合理的继承人，必然天下大乱，卫韫内心深处，并不忍如此。卫韫不如他在宫中积累深厚善于钻营，于是他让他来解决。

他化妆成一个侍卫，径直入宫，而后被领到栖凤宫中。到了栖凤宫中，顾楚生垂着眼眸，没有抬头，他恭恭敬敬行礼，跪俯于长公主身前。

赵玥计算人心，卫韫何不是计算人心？

顾楚生点点头，他在宫里安插了无数暗桩，如今终于有了作用。

只是赵玥觉得人心向来是恶，卫韫却觉得，人心向来是善。

顾楚生回了府里，等到半夜，宫里便来了人，小声道：“大人，宫里都安排妥当了。”

别人都觉得他顾楚生奸险小人，就连相伴一世的楚瑜或许都如此觉得，这一辈子，卫韫却信了他。信他不会拿黎民命运，去换一个“血统纯正”的执着。

侍卫有些不理解，顾楚生面色平静：“这就要等见到长公主，才能知道了。”

顾楚生说不出该是什么感觉，他抬眼看向长公主，平静道：“我来找长公主，就只是问一句，公主想不想杀赵玥？”

“他如何逼您？”

长公主微微一愣，片刻后，她轻笑起来：“顾大人何必明知故问呢？你要做什么便说吧。”

说着，顾楚生眼里落了星光，平静道：“卫韫怕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他如今就在逼着我呢。”

她没告诉顾楚生，其实昨天卫韫让人带来的消息不仅是他会来找她，卫韫还告诉她，一切听顾楚生安排。

说着，他平静道：“如今卫韫打着的名号，无非是赵玥无德，所以他要杀了赵玥以祭江山。可赵玥死了之后，谁来当皇帝？李家还是赵家？可李家早就内斗无人，而且血统本就不正。赵家如今就剩一个赵玥，赵玥若死了，怕便是群雄割据，天下大乱了。”

顾楚生神色平静，从袖子里掏出两盒东西来。

顾楚生淡淡看了他一眼：“这样的狗贼，我还留他当皇帝吗？”

“我欲杀赵玥，还请公主帮忙。”

而他身后的另一位侍卫小声道：“大人如今打算怎么做？”

长公主目光落在那药盒之上，随后听顾楚生继续道：“这里两盒药，一盒是在性事之前服用，可加剧人快感，使用两月之后，与其交欢之人便会开始觉得手足麻痹，双眼昏花，时常头疼，再过两月，便会彻底口不能言，眼不能视，四肢麻木，动弹不得。”

听到这话，他身边人低声应是，迅速退了下去。

说着，顾楚生抬眼看着长公主：“公主可舍得？”

说完，顾楚生便走了出去，到了门口，他走到转角，同身边人低语道：“让赵公公安排，我要尽快见长公主一面。”

长公主笑起来：“杀他都舍得，这有何舍不得？”

然而他并未将这心思透露出来，只是道：“至此之后，你的事，我不插手。等卫韫之事过后，”顾楚生回头，看着赵玥：“你我的旧账，我们再来清算。”

“而这第二服药，”顾楚生将药盒推往前方：“可让公主有假孕之相，到时候我会安排好太医院的人，公主要做的事情就是，让陛下立此子为太子。”

若是不负，当初他求娶楚瑜，他做那一番，又是为什么？

听到这话，长公主皱起眉头：“可我无孕。”

顾楚生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

“您会有孩子。”

顾楚生没有回声，赵玥艰难道：“我落难时，是你顾家用满门性命救我。楚生，你我兄弟多年，当初我曾许你，若我为君，你当作相，我并非戏言。你不负我，”赵玥沙哑出声：“你要所有，我自当不会负你。”

顾楚生肯定出声：“您一定会有孩子。”

顾楚生停住脚步，背对着他，赵玥声音里带着哽咽，却仍旧试图假装出那份强硬，冷着声道：“别背叛我。”

长公主看着顾楚生这样肯定的姿态，终于明白过来。

顾楚生说完转身，然而刚走出两步，就听见身后赵玥提了声音：“楚生！”

他根本不在意这个孩子是不是真的皇室血统，他在意的只是天下人要以为，这个孩子是皇室血统，这个孩子理所应当继承皇位。

说着，他站起身来：“如今陛下看上去胸有成竹胜券在握，那微臣不再打扰，这就去了。”

按照顾楚生的布置，他们二人联手，或许直接有机会毒杀了赵玥，可杀了之后，没有了确认的继承人，天下怕是从此彻底乱下去。所以在赵玥死前，一定要有一个准备好的继承人，以平息如顾家这样注重皇室血脉的家族。

“你说得对。”他抬起眼，看向赵玥：“你我是同类人，我的确没这个资格。”

长公主明白过来，许久后，她点了点头。

顾楚生没说话，许久后，他轻轻笑了。

顾楚生恭敬叩首，也不再多言，起身便要离开。

赵玥蹲下身，如毒蛇一般的目光凝视在顾楚生身上：“你同我一样，自私、冷漠，我们是同类人，顾楚生，你又有什么资格，这样看我？”

长公主叫住他：“顾楚生。”

说着，他往顾楚生走去，冷着声道：“你与朕没有任何不同，顾楚生，你看你，如今明知我做过什么，不也选择站在了这里。”

他顿住步子，听得身后人问：“你让楚瑜就这样走了？”

看着顾楚生的目光，赵玥眼里露出厌恶来：“不要这样看朕。”

顾楚生那份执念，所有人都看得明白。

当年救下赵玥，一为主仆之情，二为朋友之谊。救下他的时候，包括长公主，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想到，那个温暖的、柔软的、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世子，会成今日模样。

他站在门口，久久不言，很久后，他终于道：“我能怎么办呢？”

这皇位谁做不是做，重要的是那黎民百姓，是芸芸众生。所以上一世，顾楚生一生虽为小人，在朝堂明争暗斗，却从未辜负过百姓。

多少次放了话，多少次下了决心，多少次决定要不择手段得到她。

那就罢了。

甚至于这个清晨，当得知卫韫去了顺天府，他都吩咐下去，要锁住华京，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卫韫。

若如今陛下于江山有幸，那就罢了。

可是当他跟随在百姓身后，看着她身着翟衣跟在卫韫身后，看着她神色坚毅，看着她高贵又温柔站在顺天府大门前，阳光洒落在她身上。听着卫韫一声一声击鼓之声，听着卫韫诉说着的、卫家的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