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第2/2页）

其实泉涌受灾极其严重，然而官员不报，等顾楚生知道的时候，来得已经太晚了。

“攻下白岭后不要停留，”赵玥揉着脑袋：“带走卫韫的家人。”

楚瑜到泉涌城的时候，便看见残垣断梁，尸体被人用车推出来，要按照魏清平的指使统一拖出去火化。与其他城市不同，泉涌整个城市特别安静，带了一种无需言语的阴郁，压得人内心沉闷。

“陛下，”张辉皱起眉头：“您如果不打牛城，直接去白岭，到时候卫韫领兵回来，和牛城的兵马一起夹击白岭，怕是不妥。”

陈九儿抱着孩子跟在楚瑜身后，有些胆怯道：“大人……”

“另外从燕州出兵二十万，”赵玥敲打着扶手，继续吩咐：“绕过牛城，直逼白岭。”

“无妨。”

张辉不挑明白赵玥的意思，江白并非要地，又没有特殊物资，他完全不能明白，为什么要重兵取下江白。

楚瑜淡道：“你且随着我就是了。”

“陛下？”

说着，楚瑜让官兵领着路，将粮食押了过去。

他盯着江白城，好久后，他突然道：“立刻调兵支援姚勇，不计一切后果，取下江白！”

泉涌人很少，楚瑜到了存粮的地方，甚至都没有人来帮忙卸货，楚瑜只能亲自卸了货，又寻了人，问着去了顾楚生在的地方。

听了这话，赵玥没有说话。

按着路人的指示，如今大多数人都在医庐，楚瑜领着陈九儿去了医庐，临靠近医庐时，他们就听到了里面的哀嚎声，哭声，慌乱的人声。

张辉并不明白赵玥的意思，只是道：“是，江白城就在它边上。”

楚瑜走进医庐，便看见一排一排病人排列起来，许多人往来穿梭在这些人当中。替他们包扎，给他们喂药。

南江是贯穿了白州和华州的一条长河，从白州发源，华州入海，算是华州的主要江脉。

楚瑜老远就看到一个红色身影，他头发就用布冠，华服染满了泥土，他挂着白色的药裙在身上，手里端着药碗，急急忙忙到了一个老年人前面。他期初还很有耐心给对方喂药，然而不知道是怎么了，对方就开始急促咳嗽，鲜血从对方口里流出来，顾楚生慌了神，开始疯了一般叫：“魏清平！魏清平！”

赵玥盯着那董家村看了许久后，慢慢道：“它旁边似乎就是南江。”

然而病人太多了，魏清平还在另一边给另一个施针。

赵玥睁开眼睛，有些疲惫。张辉去取了地图来，指给赵玥看：“陛下您看，就是这里。”

顾楚生便熟练又颤抖翻出针来，扎在魏清平给他治过的穴位上，同时抓了旁边医童送过来的药，塞进对方嘴里。

“你把地图给我拿来。”

“您撑住……”他颤抖着声道：“大爷，您撑住，您儿子马上回来了，您一定得撑住！”

“就靠着青州的一个叫董家村的村子，这瘟疫感染得很厉害，如今青州挨着的村子也有疫情，姚将军正在处理。”

他似乎很慌乱，楚瑜慢慢走过去，看着他拼命试图去抢救那个吐着血的老人。

赵玥没说话，他觉得脑子太疼，便道：“方才是不是说，白州哪个村瘟疫了？”

然而最后这个人还是慢慢没有了气息，哪怕顾楚生拼尽全力，他却还是闭上了眼睛。

张辉明白了赵玥的意思，便笑起来：“还是陛下高明。”

顾楚生跪在原地，呆呆看着那个老人。

如今他们倒打一耙，说卫韫劫了赈灾粮，一来能向百姓表明自己也在帮忙赈灾挽救民心，二来便可将卫韫赈灾的行为说成是一场作秀。

好久后，楚瑜抬手拍在他肩上。

赵玥毕竟是朝廷，青州有难，首先该赈灾的便是朝廷。然而如今朝廷没有拨粮食，才逼得卫韫救灾。这事儿若是真的如此定了板，这朝廷在百姓中的声望也就完了。

“顾大人，”她轻声开口：“人已经走了。”

听得这话，张辉愣了愣，随后便反应过来。

顾楚生慢慢回头，他仰头看着身边的女子。

赵玥低低应了一声，随后道：“青州毕竟是姚勇的地方，把青州彻底搞乱了，最后麻烦的还是姚勇，凡事不能做绝，他们要救就救吧。不过，写个告示下去，说卫韫劫了我们赈灾的粮草，且把他骂一顿。”

她一身黑衣劲装，腰上挂了一条皮鞭，头发高束而起，看上干练又张扬，然而她笑容里又带着岁月独有的温柔宽容，神色中含了些许安慰道：“顾大人，休息一下吧。”

“姚将军没说。”

顾楚生听着她的话，好久才缓过神来。

赵玥揉着脑袋，闭着眼道：“顾楚生打不打算回来？”

他慢慢笑了，叫出她的名字：“阿瑜。”

卫韫宋世澜楚临阳这些硬骨头难啃,打那些小家族却是无妨的。

说着，他抬手由旁边的医童扶着站了起来。其他人已经过来开始处理这个老者，顾楚生没有看他，背对着尸体，同楚瑜道：“许久不见。”

旁边张辉给他念着青州来的折子,最后道：“如今给青州赈灾，卫韫这些人在民间声望越来越高。他们和天下要粮，自己便出不了多少。陛下，您看要不要我们这边也出个声，谁要是敢给他们粮食，我们便打谁？”

“嗯。”

他近来总觉得力乏，他是个小心的人,便换了许多御医过来看诊。

楚瑜上下打量他片刻，接着让了步：“听说你在找李乐，这个是李乐的儿媳妇儿，我带给你来见见。”

青州稳定下来的折子送往华京那一日，赵玥坐在御书房里，让太医问诊。

顾楚生目光落在楚瑜身后那抱着孩子的妇人身上，对方低着头，不敢抬眼看他。

那一年冬天很冷，地震和严寒双管齐下,加剧了青州的灾情,好在粮食上没有太大的短缺,青州总算是稳固下来。

顾楚生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已明了大致发生了些什么。

元和五年冬末，青州大震,洛州白州均有震感,卫楚宋三家联发《征粮书》向天下讨粮赈灾,遣北凤将军楚瑜领队征讨拒缴者。楚瑜半月内连灭淮扬侯易,滨城江永，洛河陈淮三家，天下皆惊。之后缴粮再无人敢拒。此间，卫韫发兵青州，取青南青北；楚临阳取谢家临邑，宋世澜得王氏三城。

他紧握着拳头，好久后，他深吸一口气，才艰难开口道：“家里，还有其他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