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三（第2/5页）
“还有呢？”
卫韫没说话，他双手拢在袖间，平静道：“你若是我，你不来吗？”
顾楚生没说话，他已经习惯了楚瑜每日发问，一开始还有些恼怒，如今却是也没了多大的感觉，仿若已经习惯了一般，淡道：“他三天前到了洛州，见了你哥一面。”
顾楚生愣了。
“醒得早，便有了时间。”楚瑜抿了抿唇，接着道：“今日可有卫韫的消息？”
他呆呆看着卫韫。
顾楚生在前厅见到她时，微微愣了愣，随后便笑起来：“今日是什么日子？”
如若是他，他的妻子，他的孩子，都在这里，身为一个男人，哪怕是来赴死，他也当来。
长月应下声来，给楚瑜输了个复杂的流云髻，又给楚瑜贴了花钿，换了一身白色绣水蓝色蝴蝶的广袖大衫，这才去了前厅。
卫韫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顾楚生的肩膀道：“顾兄，别多想了，且想想如今该做什么吧。”
楚瑜懒洋洋道：“那你就梳个好看的。”
说着，他转过头去，看向外面笑着瞧他的苏查。
“那怎能辜负了你？”
“能守城吗？”
楚瑜笑起来，长月手挑着她的发，笑着道：“因为今天夫人起得早，有时间啊。”
顾楚生捏着拳头，卫韫点点头：“能。”
“平日不问这个问题，今日怎么问了？”
“能守多久？”
楚瑜起来后，让长月给自己梳妆。长月想了想道：“夫人今个儿打算梳个普通的呢，还是好点的呢？”
“三天。”
“我也不知道。”
“三天之后呢？”
她撑着自己的身子起来，长月走进来，有些疑惑道：“夫人今个儿怎么醒这么早？”
“依着苏查的性子，必定屠城。”
这一日早晨楚瑜醒得早。她如今开始显了身子，就莫名觉得自己有些笨拙。她总是犯困贪睡，每日大半时光都是睡过来的，然而那日却醒得特别早，甚至能听到外面的雨声。
顾楚生整个人身子一凛，他震惊看着卫韫，卫韫神色平静：“边境一直都是如此。”
他一连赶路三天，终于才到了华京。而就在他赶到那日清晨，北狄的军队便已到了华京城池之下。
北狄军之残暴，素来如此。
卫韫应了声，而后他去睡了两个时辰，连着赶了两天的路，他完全撑不住。等睡醒之后，他换上软甲，背上自己的红缨枪，便一人一马，连夜出城，朝着华京赶去。
投降可以保住城池，可换来的就是屈辱和蹂躏。拼死抵抗，要么赢，要么死。
“嗯。”
这是华京、是被边境那人肉筑起的长城所保护着的人永远体会不到的残忍。然而此时此刻，这传说中一直是人间天府的华京，这风流了几百年、醉生梦死了几百年的华京，却得面临着这样的屈辱。
“对这天下的责任你尽完了，”楚临阳露出一丝苦笑：“去好好陪着她。”
犹如一个貌美女子，要么以死保了忠贞，要么脱了衣服，换取苟且偷生。
楚临阳没说话，好久后，他终于道：“你去吧。”
顾楚生脑子一片混乱，听见下面人道：“卫韫，你也来了？”
“每个人有很多身份，我要对每个身份负责，”卫韫叹了口气：“所以，楚大哥，我得过去。”
“苏查，”卫韫笑起来：“没想到啊，你居然能出现在这里。”
然而这一次楚临阳没骂他，他沉默看着卫韫，卫韫抿了抿唇，眼里露出一些懊悔来：“是我对不起她。”
“受楚帝相邀，在下却之不恭啊。”
“我是这个国家的将军，可是我也是阿瑜的丈夫，”说到这里，卫韫突然笑起来，他抬起手来，有些苦恼道：“我都忘了，我还没来下聘……”
苏查大笑起来：“只是怎么，我来了，你们关着城门做什么？你们皇帝都让我进去坐坐，你们挡着我，是要违背你们皇帝的意愿吗？！”
卫韫垂下眉眼：“所有的事我都已经布置好，一场战争输赢不是靠某个猛将，卫家那边有陶泉坐镇，我很放心，如今唯一危机的，其实就是华京。我过去，刚好也能抵挡一阵。”
“陛下的意思，我们自然不敢违背。”
“于卫韫而言，需得有国有家。”
卫韫轻笑：“可是，我们陛下怎么可能请你过来呢？为了来我华京混口饭吃，”卫韫猛地提了声：“北狄人都他妈这么不要脸的吗？！”
卫韫平稳出声，楚临阳沉默下去，片刻后，他慢慢道：“于我们而言，先有国，才有家。”
“混账！”
“阿瑜在华京。”
苏查怒喝出声，北狄军中不知是谁用北狄语怒喝出声：“杀卫韫！”
楚临阳愣了愣：“你不如在前线……”
“杀卫韫！”
“那你去华京做什么？”
“杀卫韫！”
“在此之后，我会去华京，稳住华京。我不知道华京会不会沦陷，但我会尽力保住华京的人。到时候我会让沈佑和图索合力牵制北狄十万军，秦时月对抗赵玥七万军队。你在这里等七日，七日后，若陈国百姓不出逃，你就撤兵回去救华京。若陈国百姓出逃，你就立刻攻打陈国，一战之后，留下一半军队，守城即可。到时西宁会从后方偷袭，你不必担心太多。另一半军队来华京，与秦时月沈佑一起救下华京。”
十万人手持兵刃，整齐划一高吼起来。卫韫站在城池之上，单腿踩在城墙上，听得下面震天杀喊之声，面上却毫无畏惧，大笑出声：“十几万人喊着要杀爷，不就是因为爷砍得你们站都站不起来吗！今日人多了，是不是才装着狗胆，敢当着小爷面来喊那么几句了？”
楚临阳有些焦急，卫韫沉默片刻后，抬眼道：“我会让魏清平去，尽量救好宋世澜。若真救不了宋世澜，我也会尽量说服宋四出兵。然而我们也要做好他们什么都不做的准备。”
“你少说两句。”
“那怎么办？！”
顾楚生皱起眉头：“怕破城后他们不杀你么？”
卫韫果断开口：“如今宋四公子死守不出兵，宋世澜生死未卜，你这边也不能懈怠，随时要提防陈国，以我一人兵力，同时抵御北狄边境十万兵马以及赵玥燕州七万兵马，还要派兵去救华京，根本来不及。我若调兵，要么失了昆州，要么失了白州。这两州于我而言是根基。”
卫韫笑意盈盈看过去：“我巴望着呢。”
“不够。”
下面被卫韫骂得一片骚动，苏查冷笑出声：“卫韫，你等着，我一定要让你跪下来，叫我爷爷。”
楚临阳皱起眉头：“派兵镇守华京？”
卫韫提着长枪笑而不语，苏查被他连回应都不给搞得怒火燃起，正要骂什么，旁边张辉道：“北皇，您答应过我们陛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