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卍

邵揽余用餐的那家酒楼,被秘密清了场,门口挂上今日歇业的提示牌。

阳光消弭,夜色渐深,南区活动的人群逐渐多起来,开启了它真正穷奢极欲、灯红酒绿的一面。

无人注意的隐蔽角落里,分散地停着一辆辆低调的轿车,车头朝着同个方向,时刻留意酒楼动向。

其中一扇车门被打开,秦一舟衣襟沾染了满身的冬日寒气,坐进来后将车内暖意都给屏退了三分。

驾驶座的程悬瞥他一眼,默默将暖气温度调高了两度。

秦一舟无知无觉,上车后便坐着没动,视线停留在对面街道某个地方。

那条街是附近人流量最大的一条,街边有家赌场兼夜总会,算是息川里唯一一家正规经营的赌场。

由于风气好黑幕少,对于出老千的人也罚得很厉害,所以生意火爆,非常受赌徒们欢迎。

在一批接一批进入赌场的人当中,秦一舟目光锁定了其中某个女人。

女人穿着件黑色大衣,长度及至小腿,衣摆下方露出了一圈红色裙边,修长白皙的脚踝裸露在外,在寒气肆虐的冬夜里,看着就让人感觉冷。

可女人分毫没有被寒意侵袭的狼狈状,走姿摇曳生风,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十分稳当。

她身处拥挤的人群中,却与周围人都有些距离,两个疑似保镖的男人守在身旁。

尽管只有一个背影,但秦一舟万分确认,那就是苏典。

算起来,这还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到对方。

之前受邵揽余的吩咐,秦一舟调查过苏典几次,只不过看见的都是照片,比起真人来还是有些差别。

眼前的苏典与自己印象中的苏琅,可以说是毫不沾边,长相不同气质不同,年龄也相差了好几岁,甚至给人观感是完全相反的两类人。

一个是表面清新淡雅、实际暗藏毒性的水仙,一个却是明媚瑰丽,浑身都透着攻击性的缠枝牡丹。

因此在调查完苏典之后,便立即排除了她是苏琅假死逃脱化名伪装的可能。

怎么说当年也是秦一舟自己亲手处理的尸体,几乎不可能出现什么纰漏。

而苏典被调查出来的履历,也非常简单。

今年二十六岁,十三岁前随父母定居在大西洋洲际,后父母意外双亡,孤身回到太平洋这边,遭到了亲戚们设计陷害,落入叛乱组织血刃手中。

谁知血刃头领,也就是忏摩的上一任头领,恰巧是苏典父母的朋友。

苏典便这样阴差阳错,成为了头领收养的义女,在组织里一待就是十几年。

光看时间线,苏典和苏琅两人,没有任何重合或者相交的部分。

但直觉告诉秦一舟,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履历可以伪造,人做过的事却不能撒谎。

苏典在尤州的化名、苏琅制作而成的冷啡出现在三瑞里,以及苏典偶尔流露出对邵揽余的敌意等等……

这些言行举止很难让人相信,仅仅只是巧合。

失神的几分钟,苏琅已经通过门口安保的检查,带着两个保镖进入了赌场之内。

她施施然脱下大衣外套,丢给身侧保镖,身上单穿了一件无袖红裙。

大红衣裙风情万种,明艳得触目惊心,顿时将赌场内奢靡绚烂的装潢比了下去。

一头蓬松的长波浪卷发,披散在婀娜丰满的身材上,白皙露骨的美人背隐在发丝间,依稀能看见右肩处有个“卍”字的纹身。

性感妩媚,勾起众人无限遐想,所有人仿佛都成了背景板,只有她是广泛视野里捕捉的焦点,独自成画。

秦一舟眼神无波无澜,掏出对讲机,准备让两个人跟进赌场看看。

耳边忽地一声关门重响,程悬毫无预兆下了车,形色匆匆,大步流星走向赌场门口。

他挤开排着长队的众人,无视安保阻拦,一把拽住了往前走的苏典,另一只手伸向她的右肩。

见状,秦一舟怔然片刻,赶紧下车追过去。

程悬的手没能碰到女人右肩,苏典回过神,毫不迟疑一耳光扇向对方的脸。

一道脆生生的巴掌音响起,程悬左脸微偏了几分,赌场内众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而来。

紧接着,程悬被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推开了半米远。

苏典的眼神极冷,视线缓慢划过程悬的脸,像是在考虑怎么把他手脚砍断。

程悬脸色同样没好到哪去,浑身修罗般的煞气,仿佛能隔空把人碎尸万段。

两边看起来都不太好招惹,大家自觉后退了几步,免得待会儿打起来误伤自己。

赌场的安保人员权衡一番,决定将这个莫名其妙冲进来、企图骚扰陌生女性的男人扔出去。

所幸秦一舟及时赶到,递出几张邵氏集团名片,先稳住赌场安保,随后走去苏典跟前,圆滑道:“抱歉苏小姐,误会一场,我这位朋友认错了人,不是故意冒犯您,我替他向您道歉,对不起,苏小姐若是受到了惊吓,我们可以商量赔偿事宜。”

苏典自然认得秦一舟,眼神依旧冷得能冻三里地,朱唇轻启:“滚。”

秦一舟神色如故,再次不失礼数地道歉。

身后程悬没意识到自己闯了祸,脸色阴沉得可怕,又一声不吭地走了。

秦一舟立刻告辞,也跟着离开。

上车前,秦一舟终于追上程悬,抓住人沉声询问:“你好端端的发哪门子疯?忘了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程悬掀起眼皮,凉凉地扫他一眼。

这一眼看得秦一舟心头一跳,只听对方说:“在郁南镇外带走遥迦的那帮人,身上就有那个符号,同样的标记,‘卍’。”

倏然,秦一舟心头更重地一跳,强烈不详的预感无声袭来。

费慎用巧克粉擦了擦台球杆,俯身一杆推出去,嘭地一声,角度刁钻地打进了一个3分球。

“哟——”

台球桌对面的男人吹了声口哨,本就不太正经的长相,因着身上那不好好穿的深蓝制服,敞开的外套里,衬衫扣子特意解开几颗,露出大片锁骨与颈脖,显得更像个败类了。

尽管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小子这台球技术,都快赶上玩枪的手法了吧?”

男人兴味十足地调侃,光从他的表情判断,就知道“玩枪”两个字指的不是单纯的枪。

费慎置若罔闻,说:“我今天下午走。”

男人顿时一脸扫兴,丢了球杆,一屁股坐上球桌,侧身对着费慎,暴露出耳后那道狰狞的疤痕。

“真没劲儿,你急什么,多陪我玩两天怎么了,我他妈无聊得快长毛了。”

费慎继续玩自己的,换了个姿势,球杆瞄准下一颗球。

“霍之洋,你要是闲着没事做,给你个建议,叫上你那些跟班去把席未渊干了,以后边境就是伏罗党一家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