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们接吻了

雨下得好大好大。

窗外的景色完全模糊了,即便隔着玻璃,也能听到嘈杂的雨声。黎清还是过于低估了南方沿海城市的台风威力,虽说这只是被台风尾巴轻扫了一下。

这下完全走不了了,开车不安全。

焊接的动静太大了,还有火花,怕吓着狗,黎清带着狗躲进小房间里。里面除了杂物,就只有一个破旧的单人沙发,可能也是杂物的一部分。沙发看着有些脏,黎清犹豫着坐不下去,准备从工作室里拖张板凳进来。

李缜将自己脱下来的大T恤拿进来,毫不犹豫地铺在沙发上。

“你坐吧,休息一下,”李缜说,“雨停了我叫你。”

他的T恤也太大了,居然能盖住这个沙发。黎清昨天开了一天的车,今天又工作了大半天,很累很困,于是也就不客气了,坐在了上面。

Sunday对下雨很感兴趣,一直盯着窗外,眼也不眨。它的瞳仁黑漆漆的,鼻头湿润,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狗的世界很难懂。

听着雨声和模糊的焊接声,黎清开始还想着工作,渐渐地却越来越困。衣服上有李缜的味道,大约是柠檬味的洗衣液吧,昨晚睡觉的时候也闻到了。黎清把鞋子脱了,整个人蜷在沙发上,垫着李缜的衣服,睡着了。

闭眼睁眼中间仿佛只隔了一秒,醒来时已是骤雨初歇,天黑透了。

黎清伸了个懒腰,发现李缜坐在地上睡着了。他盘腿坐在小房间的门边,靠在门框上,皱着眉闭着眼,Sunday也睡着了,狗头垫着李缜的鞋面,不知在做什么梦,后腿时不时轻轻蹬两下。

黎清停住伸了一半的懒腰,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摸出手机一看,竟然已经快午夜了,手机上全是Kitty的未接来电,他竟然一个也听不见。他看了一眼睡得正熟的一人一狗,边回拨电话边穿上鞋蹑手蹑脚地往外走,电话还没接通,脚踝上一紧,低头看,原来是李缜醒了,正捏住他的脚踝,不让他往外走。

他也就停了下来,和电话那头的Kitty说道:“马上就回,刚才雨太大走不了…...”

挂了电话,他说道:“走了。”

李缜撇着嘴,指了指呼呼大睡的小狗。

黎清故意逗他:“那我先走了。”

李缜可怜巴巴地抬手和他挥了挥,黎清马上发现了他虎口的位置红红的,好像受伤了,怕不是刚才焊接的时候被火花燎到了。

“怎么回事?没处理一下吗?”黎清小声问道。

“药箱里没有能用的。”李缜说,“没事,不疼。”

黎清弯腰捏着他手腕,看了看伤口,不疼就怪了,表面的一层皮都被燎掉了,红红的一片,血糊糊的,虽然没流血,但看着吓人。黎清按照李缜的指示,翻出了药箱,一打开,就见到一瓶碘伏在正中间,还有棉签纱布啥的。

“明明就有能用的。”黎清抱怨道。

李缜无辜地说道:“是吗?太疼了,没看见。”

黎清翻了个白眼说道:“前言不搭后语,到底疼不疼?”

李缜狠狠点头,Sunday在睡梦里哼了一声。

黎清把药箱提过来,蹲在李缜身边,用棉签沾了碘伏,拽着他的手,帮他一点点涂在伤口上。嘴上说着痛,但李缜一点也没缩,害得黎清时不时抬头看看他,搞不清楚他这到底是痛还是不痛,每一次抬头都能撞入李缜的眼底。

“别看我。”黎清低头说道。

李缜驯顺地答应了:“好的。”

黎清帮他简单处理了一下,把纱布剪成小方块压在李缜的伤口上,固定好。

“行了,该走了。”黎清说道。

李缜用好的那只手轻轻揉了揉小狗的耳朵根,捧着小狗的下巴,小声说道:“起床啦,回去再睡。”

两人一狗趁着夜色,走进了淅沥的细雨里,气压很低,感觉随时都会下大雨,他们俩只有一把伞。

“台风天,你居然不带伞,什么毛病。”黎清抱怨道。

李缜弯腰把狗抱起来,耸了耸肩,解释道:“出门的时候没下雨。”

黎清无言以对,作势要把伞挪开,李缜抱着狗拼命往他身上挨,仿佛被雨淋到就会死,仿佛那个台风天出门不带伞的人不是他。黎清被他那副装出来的紧张劲儿逗笑了,差点一脚踩进水坑里,伞也撑得不稳,歪歪斜斜的。

李缜还在往他身上挤,慌里慌张地说道:“要淋湿了要淋湿了——”

黎清踉跄着往后退,直到撞到路边的树上,伞也歪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特别好笑,莫名其妙的,想笑的冲动从身体的最深处钻出来,笑意止也止不住。李缜还抱着狗,连带着也踉踉跄跄的,仿佛两个街头醉汉,脚下画圈,一起撞到湿漉漉的树干上。

伞已经歪到一边了,幸好大树枝繁叶茂,能将淅沥的密雨挡住。黎清伸手推他,说道:“起开。”

李缜和他四目相对,眼里水汽朦胧。

四周看去一个人都没有,这个氛围有点危险,黎清心中鸣起警笛,但刚才突如其来的快乐后劲十足,他此时也板不起脸来,只能垂下眼截断相触的视线。小狗横在他们俩中间,毛茸茸暖融融的,让人无处下手,不知道怎么推才好。

“快,起开,车在那边,赶紧回去了。”黎清催促道。

李缜突然将脸凑过来,黎清吓得呼吸都屏住了,一切在他眼中都变成了慢动作,他只看到李缜鼻梁上的那颗痣逐渐靠近,感觉到热气烘到了自己的脸上。鼻端闻到的是黏腻的雨水味,小狗的味道,柠檬味洗衣液的味道,还有灰尘味,因为李缜之前把T恤铺在满是灰尘的沙发上了。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他们接吻了。

明明事情不该是这样的,他们还是该死的默契了。脑袋微微歪着的角度正好契合,嘴唇的弧度也刚好嵌套上,半伸的舌尖和半缩的舌尖也正好遇上。

李缜越亲越深入,黎清的后脑勺都被抵在树干上,他有点招架不住了,喘不过气来。

Sunday被挤在中间,挣扎了起来。

黎清趁势将他推开。

雨突然变大了,他们谁也没说话,挤在一把伞下面,急匆匆地冲到了车上。黎清很镇定,或者说假装镇定,熟练地开导航,倒车上路,甚至还抽空抽了几张纸巾递给李缜,让他把濡湿的头发擦了擦。

幸好,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的李缜也乖乖不说话。

他们一路开车回去,直接开到了酒店的地下停车场,黎清的套房和李缜的房间不在同一层,李缜乖乖地在他的那一层出了电梯,礼貌地道了晚安。电梯门快要关上的时候,李缜回头看了黎清一眼,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笑了笑,促狭又亲昵。

黎清屏住呼吸,等到电梯门完全关上了,他才往后靠在电梯的轿厢壁上。锃亮的电梯门映出他的样子来,他的嘴唇红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