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还没……服侍您”

林痕能真切地感受到,颜喻在打量他,可是他看不清颜喻的眼神,只觉得被对方视线扫过的地方犹如利刃刮过,冻得他的身形踉跄了下。

他明明早就知道会有这结果,他以为自己可以忍受,但其实根本就不是。

林痕咬着后槽牙,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林痕浑身难受,颜喻却是在看到他时来了兴趣。

被献上来的是林痕,还真是个意料之外,颜喻停下脚步,挑眉看着如小兽般戒备的林痕。

他不是没看到林痕眼中的抗拒,事实上,在看到人的瞬间他就想通了里面的关窍——有人上赶着讨好他,于是自以为聪明地送上唯一能够从他手中死里逃生的少年,以为他是看上了人的样貌才临时改的主意。

可显然对方想错了,错得离谱。

那天他之所以放过林痕,不过是意识到林痕撑过杖刑不是侥幸,而是因为其背后有人相护。

而林痕,一个被从千里之外的北疆拉来的质子,在京中唯一的人脉,便是他的舅舅,当今镇国大将军——陆升。

林修溯要兵要粮贪得无厌,他不想给,可开口拒绝难免招惹一身腥。

既然林痕有陆升相护,他何不以此为借力,逼陆升开口拒绝,反正他一个镇国大将军,说话不仅有分量,还皮糙肉厚不怕骂。

只是陆升聪明得紧,到现在还和他无声地耗着,就是不出面。

颜喻嗤笑一声,饶有兴趣地打量起来林痕,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林痕站起来的模样,脊背挺得笔直,腰细腿长,身形处在少年与成人之间,清瘦却不羸弱,蓬勃的生命力中还带着点不该有的厚重,让人忍不住往里探究。

从第一次见面颜喻就发现了,林痕这人平静过了头,明明是差不多的年龄,赵文毫那群公子哥还在咋咋呼呼勾肩搭背,林痕就已经学会了将情绪藏起来。

只是这演技有点稚嫩,在他眼里还不够看,否则前几天他也不会在所有人都以为林痕是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时,一眼就看出来对方眼中埋藏的狼性。

也正因为如此,林痕黑白分明的眸子才成为墙角衰败之气中唯一的亮色,让他想不注意都难。

兴趣被林痕勾起不少,颜喻扫了一眼僵在原地的少年,重新抬起脚,径直经过他身侧坐在床上。

今天刚好有时间,他不介意逗逗这小狼崽子。

林痕终于反应过来,他屏着呼吸屈膝下跪,膝盖磕在地面上,撞出一声闷响。

颜喻觉得牙酸,他盯着林痕垂下的脑袋,道:“起来,去把蜡烛点上。”

蜡烛一根根沉默着燃起,房中诡异的气氛散去,恢复明亮。

林痕回到颜喻面前,踌躇着,像是没想好是否要重新跪下去。

“谁送你来的?”

“赵喜。”林痕回得很快,像是就能让颜喻明白他并不情愿。

“赵喜……”颜喻咂摸了遍这两个字,才想起来是那个在刑事堂笑得谄媚的老太监,想来应该是被他的话误导了,才想着把林痕送过来搏一搏。

“知道送你来是干什么的吗?”颜喻又问。

似乎是震惊于颜喻的直白,林痕下意识抬头与人对视。

原先光线昏暗看不清楚,现在他才发现颜喻的睫毛还湿着,称得眼珠黑润水亮,似乎也正因此,眸中惯有的冷意疏离也变得少了些。

林痕反应过来匆忙低头,看到人泛红的脖颈和小片胸膛时才发现颜喻只穿了一身雪白的寝衣,衣裳薄得很,起不到多少保暖的作用。

秋夜寒凉,还不到烧炭火的时候,即使在房中也是冷的。

颜喻应该是很怕冷的,不然那天也不会在外披一件御寒的狐裘。

那现在为什么要穿成这样?

难道就这么迫不及待要行那腌臜事吗?

林痕得出结论,又想起颜喻男宠无数的事,胃中翻涌着恶心,为颜喻,也为要从颜喻手中讨个活命机会的自己。

“嗯?”颜喻迟迟得不到回答,开始不耐。

“献给大人的。”林痕双手紧握成拳,他压抑着胸中翻涌的厌恶,开始思考和颜喻同归于尽的可能性。

可又想到病重的母亲,泄了气,只越发觉得屈辱。

颜喻原本只是觉得无聊逗逗人,可看到林痕眼中多得快要溢出来的厌恶耻辱时,怒火一瞬间就烧了起来。

这些年以来,想往他床上爬的人不计其数,被迫送来的也有不少,可没有一个像林痕这样不知好歹,颜喻想着,突然明白林痕为何在宫中总受欺负了,异姓王儿子的身份是其一,更多的,怕是他这不知好歹的性子。

厌恶感涌上来,冷水压下去的烦躁开始反扑,他最忌情绪波动。

颜喻冷笑,后悔逗人玩了,他就应该刚看见人时就把林痕丢出去,虽然这人还有些用处暂且不能杀,但折磨折磨也是好的,正好也能催一催迟迟不敢出头的陆家。

颜喻想着,正要让人把林痕带下去,就听见房门被敲响,传来程风的声音:“大人,属下有事禀报。”

颜喻压下心头愈演愈烈的烦躁,让人进来。

程风推门而进,没想到房中还有一个人,他脚步一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迟疑地看向颜喻。

颜喻不在意,让人往下说。

程风收回视线,对颜喻道:“大人,王牧招了。”

“嗯。”颜喻毫不意外,一个小侍卫而已,不可能撑得过那些酷刑。

林痕见有人进来刚想松口气,却被程风提及的名字打断,他身子猛地一震,眼中的镇静差点维持不住。

注意到林痕强作镇定的反应,原本还兴致不大的颜喻神色一暗。

程风何其敏锐,但没做出反应,只是道:“正是,他供出了三个同伙,交代了信件的位置,属下已经让人去取了,还有一件事……王牧说有大人感兴趣的东西,但必须要亲自见了您才会交代,属下怕王牧撑不住酷刑死了,于是来请大人定夺。”

“哦,是吗?”颜喻冷笑,王牧那喽啰还不值得他亲自去一趟,程风来问也不过是想要个准话,不过看在林痕表情越发精彩的份上,他不介意演一会儿在意的戏码。

颜喻让程风出去侯着,起身走到林痕身侧,盯着林痕翕动不止的睫毛,慢不经心地问:“你说,本官要不要去?”

偌大的房间明明只有两人,林痕却觉得喘不过气,跳得过速的心脏一次次顶着他的胸腔,提醒他已经踏入连回路都没有的死胡同了。

林痕张了张口,没说出什么,他现在就像一只被踩住了尾巴的老鼠,说什么对方都不会听的。

至于颜喻为什么还要问一遭,应该是闲来无事,享受逗他的乐趣罢了。

“王牧不过一个值守宫门的侍卫,”颜喻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揣在怀里拿来换命的事,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