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番外二

庄静檀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对面棒球棍挥过来的一瞬间。

二楼栏杆本就松动。

她弯腰躲过,也因此失去了平衡。

该死的白人混子,以后别让她逮到——

黑暗来袭前,这是她倒数第二个想法。

以及头和水泥地接触相撞的巨响,撞出来的最后一个回音:

好烂的世界,真不想再来了。

意识逐渐回笼时,她其实非常抗拒醒来这件事,因为这代表着庄静檀的人生竟然还得继续。

没有闻到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这是一个危险信号,难道艾尔瓦那帮人把她绑走了?

这迫使她第一时间睁开了眼。

入目是完全陌生的卧室,恬淡的乳白色调像一股气般融入偌大的卧室,空间中弥漫着似有若无的木质雪松香。

她目光警惕,快速打量着四周,以最快的速度敏捷地翻身下床。

这主卧是嵌套式的设计,比她现在住所的客厅还大。

主色调以白和浅灰为主,设计风格清冷高级,纹理感极强的米白色长沙发,只是还配了一个跳色牛仔蓝单人沙发,但也不显突兀。

风格简约,也能让人注意到更多细节,金属摆件,金字塔状落地灯,墙上的挂画。

显然,主人对这个房间下了功夫。

庄静檀看不太懂,但看出一个字:贵。

她现在是兜里没几个钢镚儿、休学中的少女,要是有点儿路子也不会去艾尔瓦那儿要债了——

说句真心话,庄静檀对这种富贵人家只想恶狠狠呲牙。

有个地方住不就行了!

床都买那么大!浪费资源!

“檀小姐,您起来了?”

卧室门口有人敲门。

中文?

庄静檀皱了皱眉,神色阴沉地倒退几步,靠到了窗沿,双手紧紧扣住,手背都青筋微起。

等了一会儿,林姨还是决定推门而入。

“给您准备的早餐我放……”

她的话戛然而止。

林姨愕然地看着对面的人:

一向举重若轻、气质高雅的夫人,此刻像只炸毛的小兽,高高举着台灯,随时准备砸上来的样子。

“不、需、要。”

庄静檀一字一句,食指指向门口,冷冷道:“退后,出去。”

*

斯珩出差两周,前一周人还有信,工作间隙还知道敷衍他一下,到后面一周直接已读不回。

庄静檀创业正在最忙的时候,安德烈那边已经开始扩充人手,她又是跨国跨时差在干活,斯珩对此表示理解。

理解是一回事,情绪是另一回事。

施亦巍刚好也在申城,听说人来了,就约出来喝一杯。

不过施亦巍人刚到,离卡座不远的时候,一眼扫见半明半暗的灯下的男人。

斯珩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酒杯,无名指上婚戒显眼得很,但没人敢上前搭讪,显然不是因为那枚素戒(手打版)。

施亦巍转头交代经理:“斯总今天喝的挂我账上,我先走了。”

这趟来申,斯珩打交道的铭臻章家,在做好万全准备、把久不出山的章序都搬出来的情况下,两方硬是打了个平手,明面上看,那数字谁都不吃亏。但施家跟章家是旧识,申城一向是章序那妖孽的主场,狡猾惯了的老狐狸没能见血,也算是遇见滑铁卢了。

新闻都出来了,合作既然达成,斯珩绝不至于不爽。能让他不爽的合同,他压根也不会签。

那现在这脸色……

这可以说是他们夫妻关系的晴雨表。经过婚姻的洗礼,两个人已经比以前闹到腥风血雨频进医院的时候稳定多了。基本上,小吵小闹是没法让斯珩露出这种表情的。

施亦巍已经历练出来了,他可没施亦均那么倒霉又没眼色,见大事不妙,转身就走。

果然,施亦巍出来还没多久,斯珩紧随其后,很快上了车离开,上的高速是——

机场方向。

施亦巍挑挑眉,这是一天都不愿多待啊,明明第二天还有章家备的家宴。

斯珩心里隐约有不妙预感。

这种糟糕预感,在林姨电话的躲闪态度中达到峰值。

出事了。

他坐最快一班飞机回了燕城。

燕城的春天冷的刺骨。

斯珩风尘仆仆进家时,整个别墅静悄悄的。

“怎么回事?”

他大衣都没脱,上楼前问林姨。

“生病了?”

“不……不是。说不好,您去看看。”

林姨神色犹豫。

要不是她跟管家合力拦着,记不得他们的夫人估计都已经跑了八百里远了。

斯珩:“知道了。”

卧室和书房门都是紧闭的,二楼主卧的门缝里透出一线灯光,书房则是漆黑。

上楼梯时斯珩步子迈得大,只路过书房时脚步停了一停。手握上把手,很快利落地推开门。

没开灯的书房,老板椅背对着门口。

“庄静檀。”

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顺便拍了拍掌心,声控灯带乍亮。

黑色的老板椅缓缓转过来,庄静檀双臂抱胸,面无表情看着他。

这是一个防御性质很强的动作。

斯珩没在意,人没生病就行。

他走上前去,拉开她对面的会客椅坐下,漆黑的瞳孔里反射着柔和明亮灯色。

微微倾身,眼眸里蕴出很淡笑意。

“好久——”

斯珩的话戛然而止。

他凝视着庄静檀的眼睛,眸中笑意一点点消散殆尽。

斯珩也往椅背深处靠了靠,修长的手指在黑色桌面依次轻敲。

他盯着她。

庄静檀眼里有一种明显又尖锐的敌意,尽管她试图掩饰,仍然浮出水面。

斯珩任由沉默在他们中蔓延了一会儿。

才开口问道。

“你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想想林姨的反应,和她此刻的态度。

所有可能在斯珩大脑里过了一遍,他择出了最有可能的一项。

她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呵,”

庄静檀冷笑,抬起下巴:“还以为你跟她多熟,老公?骗鬼呢。”

根据那些人的说法,她‘老公’在出差,今天回来——

这别墅肯定是面前这男人的。

三十多岁的老男人,没她想象中难以入眼,但那股沉静又骇人的气势,让她觉得极其、非常烦躁不安。

斯珩放慢语速,眼睛紧紧盯着她,语调微沉。

“回答我的问题。”

那股压力却更甚了。

她不想展露出半分不安。

便不动声色地往老板椅深处窝了窝。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庄静檀。”

斯珩的黑眸穿透力极强,庄静檀不喜欢这个阴晴不定的成年男人,但又无法抵御这令人不爽的目光。

他没在说话,像是陷入了思索。

“你——”

庄静檀轻轻吐出一口气,尽力压低声线,试图压出类似的威严感:“你识相的话,就放我离开,我现在……不喜欢你了。对你,不、感、兴、趣,听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