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其实现在这氛围很适合试镜练习,房间里那么暗,外面那么混乱,他们又喝了点酒,晕乎乎的有种非现实感。
尤其适合安久久要试镜的那个角色。
就是对着熟人演戏这种事,第一次做真的很羞耻。
“你闭眼。”安久久指挥,“啊不行……我先跟你说说这个角色吧,让我酝酿酝酿。”
迟拓起身收拾掉啤酒罐,顺手把两人的碗洗了:“你说吧,我听着。”
安久久翻着那本她几乎倒背如流的试镜剧本。
试镜剧本内容其实不多,只有两场戏,其他的就是人设简介以及一些保密协议。
但是……
“你之前不是跟我说杨正谊导演找演员主要是看角色适配度吗……”安久久迟疑着,“但是我试镜的这个林洛,她是杀人犯哎,还不止杀了一个人。”
迟拓转身拿过那本试镜剧本,烛火晃了晃。
他刚刚洗完碗,手擦干以后指尖还是凉的,拿剧本的时候不小心擦过安久久的手背,安久久的手在黑暗中微蜷成拳。
喝了酒的原因,安久久觉得今天的气氛确实怪怪的。
外头的暴雨并没有让望城的夏天凉快多少,关着窗又点了蜡烛,两人虽然都才刚刚洗过澡,现在身上却也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迟拓坐回到餐桌旁边,在蜡烛下认真看剧本。
安久久就坐在他对面托腮盯着他看。
她一直都知道迟拓长得挺好,他们俩都属于经常收到情书的类型,迟拓这种长得好看身材高大体育还行成绩又好的类型,性格再不合群也总会有人会偷偷喜欢。
她其实也很短暂地喜欢过,十几岁的少年总是会有些毫无道理的荷尔蒙,她自己都忘记是什么时候,就记得那天是周末,也下着雨,迟拓在屋檐下面等她一起出去买东西,穿着什么安久久也都忘了,就觉得他抬头看她的那一幕很像少女漫画,雨滴都是闪闪发光的形状。
但那真的只是一瞬间,开口之后就回归现实。
就像现在这样,她很短暂地觉得,迟拓刚才喝酒的样子可能也会让她记很久。
那么明显的喉结!像个大人!
“你睡着了?”迟拓抬眸,发现她维持这姿势很久了。
“没。”安久久放下手,说,“我等你告诉我我为什么就能适配一个杀人犯了。”
杨正谊导演的电影,剧本都挺反人类的,虽然这种试镜用的剧本大概只说了剧情的百分之一都不到,但这也不妨碍迟拓很容易就理解了安久久说的话。
因为林洛这个角色真的是个杀人犯,安久久作为扮演林洛少年时期的候选人之一,剧本的内容都是少年时期的内容。
内容虽然短,但是不简单,只有两个场景,不知道导演是不是希望拿到试镜内容的演员自己研究人设,还是其实剧本没有完全写完,这两个场景透露出来的信息并不全。
场景一是在警察局,主人公林洛披头散发地跑进去,抓着一个小警察慌慌张张语无伦次地说,她觉得她爸爸杀人了。
只有一句台词。
场景二是在城外河边,主人公林洛等着警察把尸体捞上岸,看着标注写明林洛青梅竹马汪璨的尸体,在人来人往的现场,蹲下看着尸体上的爬虫,轻声说,我还是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
还是只有一句台词。
两个场景之外,只打印了一段背景提要,内容一目了然:林洛杀了继父和青梅竹马汪璨,设计报警提供不在场证明,并且在打捞出汪璨尸体的时候和她朋友做了最后告别。
内容很短,信息量巨大。
那么短的几句话,在这个点着蜡烛的闷热的夜里,看得人脊背发凉。
迟拓问安久久:“演林洛成年后的那个演员已经找到了吗?”
安久久点头,撑在餐桌上拿了迟拓的手机搜给他看:“女主角是最早定下来的,杨正谊导演联系我妈的时候说,这电影成年戏份和未成年戏份占比大概是六|四分,未成年就已经杀了两个人了,不知道成年后会变成什么样。”
“应该是这个成年后的演员和角色的适配度高。”迟拓接过手机,说,“你进入候选,是因为和她长得有点像。”
成年林洛的扮演者也算是新人演员,叫乔问竹,今年二十八岁,之前只演过一部非常冷门的网络剧,也是长相精致那一挂的,和安久久有三四分相像。
迟拓又搜了几张那个演员的照片:“导演选少年演员肯定是按照这个演员的外形去找的,你照片里和她五官有点像,化了妆可能可以更像。”
安久久俯身过去看迟拓手里的手机,伸手过去,把那张照放大缩小缩小放大。
“适配度指的是我和这个演员的适配度?”安久久歪着头,“其实我觉得她比我好看哎。”
她把那一罐啤酒全都喝完了,难免有些晕乎乎,头左边歪晕了又歪右边。
楼上一声巨响,不知道是哪一户终于放弃对着天花板接水的工作,把铝制脸盆砸到地上,骂得非常难听。
安久久吓了一跳,又把头正了过来。
迟拓没跟安久久争论照片里的明星漂亮还是她漂亮,只是很耐心地跟她说:“你们脸型一样,眼睛的弧度很像,鼻子角度也有点类似,杨正谊导演给你这次试镜机会,肯定是和这些外在条件有关系的。”
“但是这世界上长得三四分相像的人有很多,这只是敲门砖。你要完全适配的人是林洛,而不是这个女演员。”
安久久眨眨眼,抬头。
三根红蜡烛并不能提高多少能见度,迟拓为了给她演示她们两人五官的相似度,和她一样前倾着身体手肘撑在餐桌上。
她家餐桌只有一米长,所以两人就只能头对着头,小鸡啄米一样的姿势。
安久久一抬头,刚刚洗完还带点湿意的长发就落在迟拓伸过来的手臂上,额头擦过他下巴。
迟拓身体僵住,握着手机的手在黑暗里绷得青筋直冒。
他不能立刻往后撤,太明显了。
他今天晚上不适合再有任何奇怪的想法,他理智能控制一次,不代表能控制住第二次。
“你……”他语气不太好,“能不能往后面挪挪?”
“停电了很热。”
语气嫌弃得仿佛她身上扛着个大火炉。
安久久咕哝着坐回餐椅,表面看起来还和以前每一次被迟拓嫌弃靠太近的时候一样,不服气不甘心地撇着嘴。
事实上,安久久也不自在。
迟拓刚才洗澡用的是她家里的沐浴用品,甜橙味的,连体睡衣用的是她家的柔顺剂,薰衣草味的,夹杂着刚才喝下去的啤酒苦味。
她平时对这些没那么敏感,今天却有些莫名其妙的,找到点当年雨滴闪光下迟拓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