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你……为什么会喜欢安久久?”安也仍然用的第三人称。
迟拓安静了一会。
安也在他怀里姿势已经很放松, 现在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下巴搁在他胸口,仰着头看他。
手指还是紧紧抓着他的西装,但是已经不抖了。
“安久久很自私。”安也说, “不肯好好读书, 不乐意你去新加坡,还玩失踪, 你回来了她也没对你多好, 睡着了就找你, 肆无忌惮的道德绑架你,因为你的承诺强迫症逼着你去答应一些得一直绑着你的承诺, 明知道你睡眠有问题却一直不愿意问你原因。”
她想了想, 还说:“一开始还想把齐唯介绍给你。”
迟拓听到这里终于有反应了,低哼了一声:“这确实挺气人的,你怎么想的啊?”
“你那时候不是单身么……”安也说,“我就想着你如果能和齐唯谈恋爱,也挺好的。”
“哪里好?”迟拓问。
安也停顿了一下,声音轻了一点:“就不会走了。”
迟拓:“……”
“你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安久久?”安也执着的把话题拉了回来。
“我只是离不开安久久。”迟拓叹了口气, “喜欢通常是有原因的, 等那些原因不存在了, 喜欢也就消失了。”
“我不是。”
“比起喜欢, 我只是很单纯的, 不能没有你。”
安也怔怔的。
“这一辈子, 我想不出我还会对其他任何一人产生这样的感情, 除了你, 我对其他人都没办法放松。”
“我社交问题一直比你严重,从小就这样, 我没办法和其他人建立没有利益目的的感情,其他人的关心会让我缺乏安全感,这个其他人甚至包括我妈妈,只有你不是其他人。”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可能……”
“从小到大就是这么过来的,你满足了我所有情感需求,我也就不需要再向外索求。”
“有你在,我会去想以后,会对第二天睁眼后的世界有期待。”
“没有你在,我应该……”迟拓想了想才说,“会是个没有什么底线的坏人。”
这结论来得很莫名其妙,安也有点懵:“啊?”
“嗯。”迟拓却不愿意再解释什么,拍拍她脑袋,“要不要起来,我腿又要麻了。”
安也翻了个身,跟他并排贴着玄关墙壁坐着。
迟拓:“……家里有沙发。”
“我不想动。”安也靠着墙。
有点虚脱的感觉,她的不安因为迟拓又回退到无话不谈的朋友状态少了很多,所以有心情看了眼墙壁上的时钟,问他:“你今天这算迟到早退了吧。”
迟拓下午两点多才去的律所,现在四点不到就又回来了,那家律所对他真挺宽容的。
“今天就是去开个会,一会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吃完晚饭再回去也行。”迟拓不坐了,站起来进了屋,“你过来,看下今天晚上要吃什么。”
安也还是坐着没动。
迟拓回头看她,她冲迟拓挑挑眉。
迟拓:“……”
他认命的重新坐回去,贴着她坐着,坐下以后还指了指客厅方向,再次强调:“家里真的有沙发。”
安也把头放在他肩膀上。
迟拓于是就不动了,问她:“你呢?”
“我什么?”安也不太理解这个话题走向。
“为什么会想跟我试一试?”迟拓问。
“我……”安也眯着眼,“不知道。”
大概是昨天晚上那个氛围,她已经不太能继续装傻了,也大概是,她怕不挑明,迟拓最终还是会走。
像十年前那样。
“后悔了?”迟拓用非常平稳温和的语气问。
安也怔了下,没回答,手指悄悄地捏住了迟拓的西装外套。
于是迟拓点点头,帮她说了下去:“你后悔了。”
“其实我无所谓。”迟拓说,“我的愿望只是能一直和你在一起,本来也没有妄想还能更进一步,所以你不用太有心理负担,后悔了,退回去也没事。”
“能像现在这样聊天就挺好的。”他说。
说完又开始喋喋不休:“只是下次不要这样了,不要因为氛围或者其他的原因突发奇想,老是这样上上下下的,我怕我哪天就控制不住不准你往后退了。”
“久久,我不是个好人。”迟拓强调,“有些事情,我能忍是因为一直没有开过头,如果开过头又要退回去,需要用的力气太大,我对我自己的自控能力没有信心。”
所以,他昨天晚上没有对她作出任何逾矩的事情,他让她进退自由。
安也侧头看着迟拓的脸。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和语气都非常平静,如果能忽略他昨天晚上恨不得让她签字画押的执着和现在的喋喋不休的话,他看起来就还是那个无所不能的迟老狗。
安也一直都知道迟拓对她很好。
都说从小缺爱的女孩长大以后容易恋爱脑,容易因为别人对她一点点好就深陷其中。
安也从来没有这样过,她父母确实没有给她太多的爱,但是她没有缺过。
最需要人关心的青春期,迟拓从没有缺过席。
小时候没想过回报这个问题,当一个人永远在身边的时候,他对你的好对你来说就生活的一部分。
她其实非常自私的,从来没有细想过自己对迟拓的感情。
依赖是肯定的。
就像迟拓说的,她也离不开他,这是肯定的。
那么其他的呢?
那些重逢后动不动就会产生的悸动,还有现在看到迟拓那么平淡的给她留出进退自如的空间后,喘不上气来的感觉,是什么?
她是因为迟拓太好不配要,还是因为自己产生的这种感情太失控不想要?
她似乎从没长大,定格在那个没有得到绿色雪糕的十四岁女孩,无法自洽,连那句我想要,都很难说出口。
她在演员这条路上其实早就羽翼渐丰,却一直等到幻昼开始逼她转型才想真正计划离开严万,任由她妈妈一次又一次的用你懂个屁你能不能长点脑子这样的话来攻击她,也是因为她心里面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要那根绿色雪糕。
那根代表着幸福,却是她不配拥有的快乐。
就像现在贴着她坐着,对她无限包容的迟拓。
刚才在车上给他打的那个电话里,他快乐得一直在笑,言语里藏着的感情一藏再藏却仍然漏得满车都是。
现在靠着她坐着,却已经恢复到稳如老狗的样子,表情柔和,昨天晚上在他眼底看到的浓厚到她都想拍张照的情感,已经被他非常熟练的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