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你想要,给你就是了

随着指引一路随着前行,顺着方才的小路行来,入了一处看上去并算不得体面的大门,推门进去,似久未整修过的屋舍看上去有些陈旧,不过即使这样,也比从前秦葶在村子住的屋舍要好上许多,因此她并未在意。

送她来的宫人让她就地等候,随之他入室与人交接。

这院子不小,满地支起的竹竿晾晒着许多衣物,天眼见着便要黑了,有一行人自门外归来,见秦葶愣杵在院中,便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归来的十几人看起来皆是与她看岁差不多的年轻女子,身着统一的淡色束身长裙,与秦葶在宴槿苑见过的那些女侍相比,略显质朴。

接过她们一路行走投过来的目光,而后又眼见着这些人入了厢房之中,秦葶将肩上的包袱又提了一提,不知是不是错觉,方才那些人,看起来并不友好,看她的目光又与宴槿苑的那些不大相似。

“好了,我已经与这里的管事交接过了,你就留这儿吧,”带她来的宫人自房中阔步走出来,“我也该回去复命了。”

秦葶自小住在村里,不太懂宫里的人□□故,但她眼不瞎,她已经猜出这里八成不是织锦局,也恍惚有些意识到,为何这宫人对她前后态度变化这般大。

她沉默不言,只微微颔首。

那宫人路过她身边的时候还有意讽刺一句,“在应杂司好生学着点吧,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有命在宫里活下去的。”

这句贬低她如何听不出,却也不念旁的,眼观鼻鼻观心,佯装听不懂。

原来此地是应杂司,顾名思义,干杂活的地方,行宫里最不入流的一处,什么脏活累活皆得由这里的人去做。

应杂司的管事公公带着她入了厢房中,方才那些自外归来的宫女此下都在这房里歇脚。

原本有说有笑,吵杂逗乱的声音在管事一入房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今天有个新来的,”他随手一指床铺一角,“你便住那儿吧!”

说罢便甩着衣袖大步离开,众人目光皆落在秦葶身上。

她们毫不避讳的观察她,打量她,探究的目光甚至带着几分恶意的挑衅。

若是胆子小些的,只怕是要在她们凌厉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先露怯,而后招架不住,灰溜溜的窝到角落去。

若是在一个月以前,秦葶或会如此,可如今,连何呈奕那样的人,那样的手段都见识过,这些反而觉着没什么了。

自门口行至铺角这段不长的路程,她走的不卑不亢,竟难得有些感激何呈奕。

有人见没能唬得住她,便已经开始按捺不住,有一女子自长椅上站起,将手上的瓜子一丢,冷着一张脸朝秦葶走去。

其余众人见怪不怪,反而一副要看好戏的架势,目光在两人身上反复流转。

才将包袱放下,便觉着气氛有些诡异,秦葶直起腰转过身去,正对上迎面过来的那人。

来者不善。

女子四方脸,目光凌厉,面上看起来便不好相与,她用食指与中指拎起秦葶的裙带又扔下,“你是哪里来的?”

众所周知,能到应杂司的,都是宫里不受待见,或是家中有人犯了重罪而被牵连至此。

来路说来复杂,更不能提何呈奕,秦葶避而不言,反而问道:“你有事吗?”

女子一见这般新鲜,脸色变了又奕,“你在和谁说话?”

一旁有人扯了她的衣袖轻言道:“淑婉,你看她衣着不凡,倒不像是做宫女的。”

那叫淑婉的方脸女子轻笑一声,面露不屑,“都到这份上了,凡不凡的有什么用。”方才那一言小话,倒不似好意提醒,反而似有意给她通个气,新来的这个人身上衣裙倒是不错。

在应杂司,常年素衣,这般鲜亮的料子也成了好东西。

“既你已经到了应杂司就要守这里的规矩,你懂吧?”淑婉一顿,趾高气扬,“我是你们这些人中最早来这里的,这屋子外面归掌事管,可这屋子里就是我张淑婉说了算,新来的都要给我些孝敬,这就是规矩。”

言外之意,又是银子。

正因为不使银子,秦葶才被发落到这里,这所谓的规矩,秦葶今日算是学明白了。

可是身上的那些银钱是她过去两年一枚一枚攒下的,她哪里舍得。

本来这阵子过的就一肚子气,无论到了哪好似都要刮她一层皮,当真有些受够了。

“我没有钱。”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没钱就拿你身上这身衣裳来抵,也是一样的。”身旁有人递话道。

这不是在帮她,是在帮那张淑婉要衣裳。

秦葶低头瞧看了自己这一身,还是在宴槿苑时女侍帮她挑的,既已来到这里,想来再也穿不上这衣裳了,再者她宁可给衣裳,也不想花银子。

“好吧,你既然想要,给你便是了。”见她还算痛快,有人忙抱了一身应杂司的素衣过来递给她。

秦葶将衣裙换下,着了那身素衣。

衣裙到手,张淑婉细看了看,而后抬眼又试探,“你是哪里的官家小姐,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

宴槿苑接待的人,不是王孙公子便是高门臣家,那里存的衣料自是普通人平日里见不着的,秦葶只用眼角扫了她手中的衣裙,苦笑不说话。

白天奔波一整日,到了晚上秦葶早早便睡下了,这里的被褥都潮湿的厉害,让人不得安眠,秦葶在角落里和衣而卧。

应杂司果真同张淑婉说的一样,这间住着十几个宫女的厢房便由她说了算,除了秦葶大多都众星捧月似的哄着她,以此盼得能落得轻松一些的活计,其中有几个与张淑婉走的特别近的,便可整日落的轻闲,狗仗人势般的指使旁人。

而做为最新来的秦葶则被安排来做这做那。

实则这些洗洗涮涮的活对秦葶来说还算扛的住,自小都是这么过来的。

在这里整日整日的忙,饭点便吃,夜里倒头便睡,过的也算充实,至少她觉得远离了何呈奕,好歹这条小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等何呈奕真的想不起来的她那一天,她才算真的解脱了。

自井中提了一桶水上来,猛的倒入身前的木盆中,手上一松辘轳轮转,绑着麻绳的木桶便又落入井中,桶身拍水面,发出一声闷响。

身后一个小姑娘不声不响的来到秦葶身边,轻扯了她的衣袖,而后见四周无人,朝她手心里塞了样东西。

秦葶侧眼一瞧,是她这两日来到这里认识的唯一一个朋友——谷雨。

她笑起来的模样,总让秦葶想起来小双,这两个人,就连性子也差不多的,只不过小双的嘴要碎上许多。

摊开手掌低头一瞧,是一枚三角麦芽糖。

谷雨见状忙捂了她的掌心低声催道:“别看了,快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