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有喜

午后秦葶小睡起来时, 隐隐闻到一股雪气。

行至窗前,果真又下起了雪。

这ᴶˢᴳᴮᴮ几日何呈奕在前朝忙碌,两个人很少见面, 殿内松碳燃的正旺,秦葶总觉着自己身上冷嗖嗖的。

要灌个汤婆子,谁知道铜壶才一拎起便被才入门的秋叶看着, 她吓的眼皮一窒,忙快步过来自秦葶手中夺过铜壶,“娘娘这是做什么,要灌汤婆子可以叫奴婢,怎么能自己动手呢?”

睢着滚烫的热水注汤波子的圆口中,秦葶抓了抓头发, 倒也没说什么。

这么久过去了,仍是不好意思使唤旁人。

秋叶将一切准备好, 又将汤婆子裹了两层锦套, 以防烫手,这才塞到秦葶手里去。

秦葶接过,下意识的贴近肚子,秋叶一见, 便好奇问道:“娘娘肚子不舒服?”

秦葶点头, “这几天有些疼,许是快来月事了, 也可能是凉到了。”

她话只说了一半, 哪里是这两天才疼,细算起来疼起来要有两个月之久, 阵阵而起, 就似月事快来时的那股子胀痛之感, 本想着挺一挺就过去了,哪知一直都没见好。

她心里也不免隐隐害怕起来。

“不如奴婢去请个太医来给您瞧瞧吧,让太医开些温宫的药来。”秋叶道。

“不用了,”秦葶糙习惯了,想来想去也是肚子疼,又不是大病,不愿意见太医,更不愿意喝药,“我就是凉着了,暖暖肚子就好了。”

见她执意不肯,秋叶自也不想同她犟,面上未作声,却还是暗地里偷偷让人请了太医过来。

待秦葶发现时,太医已经到了殿门口。

她不好意思拒绝,且让太医入殿来把脉。

手腕朝上,铺了薄帕,太医指尖儿覆上,细触经脉。

相较于先前两次诊脉,此次时间稍长,太医更是面容拘谨,秦葶瞧看他的脸色,也跟着越发紧张起来。

将手中尚温的汤婆子放下,秦葶轻咽了口水小心翼翼地问:“太医,我是有什么问题吗?”

肚子疼了两个月,她一直没敢声张,现下见太医如此,便有些怕。

话音才落,只听太医的脸色突变,由先前的紧张变为喜色,忙道:“恭喜娘娘,您身子无恙,是有喜了。”

“有喜!”一旁秋叶闻言眼前一亮。

这两个字是两块砖石,左右相攻重重砸在秦葶的脑袋上。

她怎么会有喜呢?

就凭她半年六个月来一次的月事她怎么可能有喜呢?

“太医说的可是真的?我们娘娘真的有喜了?”秋叶上前一步惊喜又问。

太医很是笃定点头:“千真万确,谨慎起见,一共把了三次脉,不会有错。”

“太好了,娘娘,皇上若是知道了一定高兴,奴婢这就派人禀告皇上!”秋叶乐的合不拢嘴,忙迈出殿去招呼人报信。

秦葶仍在恍惚中一时回不过神来。

她将腕子收回,忘了那方薄帕仍留在自己手上,其似一只蝴蝶自她身前飘过落地。

她自椅上站起身来,失神地问道:“太医你是不是弄错了,我只是肚子有些疼而已......”

从前村里常有孕妇怀孕,每个人的情况都大不相同,或是呕吐或是水肿,可肚子会疼的却没听说过。

太医忙又同她解释道:“千人千状,娘娘先前有宫寒之症,因此有孕初期才会肚子酸疼,这也是胎儿不稳之像,娘娘得好生保重,不能胡乱走动,待熬过三个月,胎象一稳便好了,酸痛之感也会随之慢慢消失。”

“臣这就给娘娘开些保胎的方子。”

一听尚有隐患,秋叶倒紧张了起来,“太医,娘娘胎象不稳吗?”

“是,”太医微微颔首说道,还不忘叮嘱,“两个月到三个月之间最是母体营养青黄不接之时,也是最危险的时候,千万要仔细小心,或会有轻微流血之状,不必紧张,只要血量不多,便无碍。”

“好,我记下了。”秋叶一个字一个字的品意太医的话,生怕哪句落下了。

一句胎象不稳,足可让秋叶提心吊胆。喜忧掺半。

宫里这位可是往后后宫的主子,皇上的心尖子,又适逢有孕,自是天大的要事,若真出点岔子,只怕是宸琅殿的人一个都别想活命。

秋叶自是要打起万分的精神。

现在秦葶无论是哪句话都听不进去了,耳目放空,久久难回过神来。

她仍觉着这件事是假的,垂头望向自己小腹,还是那样平坦,怎就悄无声息的有个东西钻了进来,一待就是两个月呢?

“不可能......”她独站正中一遍一遍摇头。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孩子,还是何呈奕的孩子......

有了这个孩子,便意味着她要永远和何呈奕有一道线牵连着,就似命运给她与何呈奕之间打了个死结。

想到此,方才才稍停一股酸痛之感又袭了过来,似在她的小腹中胡奔乱撞,她在暗中紧捏了肚皮前的衣角。

殿门前的雪光晃的她眼睛生疼,就连何呈奕是何时来到她面前的她都不知道。

他大步入了宸琅殿,殿中宫人一个比一个机灵,素日来见他都是躲的远远的,今日竟一改往常姿态,皆在他面前跪拜下来,异口同声道:“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冷血若厮,素来冷着一张脸的何呈奕今日也难得对他们露出笑颜来,大手一挥,吩咐下去:“齐林,都赏下!”

众人谢恩,这才退下。

一股凉气扑面而来,何呈奕将身上玄色貂裘解下丢给宫人,这才稍抬步子,迈到秦葶面前。

他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踏着雪层自赵镜之的行刑之所归来。

本是沉重的步子一下子变得轻快起来,身上血气一股接一股的浪似的涌上发顶,不知是否因他脚步太急,心跳剧烈如同雷鼓,他觉着似要隔着皮肤跳出来一般。

弃了轿辇以最快的速步疾步而来,龙形蛇步,半分未停。

本想过来与秦葶分享赵镜之是如何死在他面前的,但显然此事已经不合时宜,说给大的小的都不对劲。

待身上凉气稍散,他朝前捏过秦葶的双肩,尽力屏息让自己看起来冷静如常,喉结微动,“秦葶,是真的吗?”

相较他那几乎压不住的喜悦,此刻秦葶的心就似被洒上了一层黑墨,怎么也亮堂不起来。

她不想答,却还是冷言道:“他们说都是真的,你还问我干什么。”

有意忽略过去她不喜的神情,何呈奕将秦葶扣到自己怀里,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脊背,“这是这么久以来,朕听到最好的消息。”

“秦葶,好生将这个孩子生下来,朕会好好疼爱他。”

在秦葶此刻听来,即便这时,他仍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命令口吻。

她默不作声,以无声对抗。

他将怀里的人搂的越发紧了一些,心里的欢喜是一颗发芽猛长的草木,眨一眼便长一寸,在这个世上,他已经没什么亲人了,血脉相亲已经被何成灼杀了个干净,他万分珍惜这个突然到来的小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