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于实43

这个时期, 是风雪乡最脆弱的时候。

辛流等到现在,就是为了更顺利地拿到玉书。

他向着圆镜走去,脚下每走一步, 眼前都会出现无数幻象, 想要将他卷入漩涡。

辛流定念往前, 走了十几步,速度慢了下来。

他忽然回到许多年前,见到了师傅鸱衡。

师傅的徒弟很多, 在他之前, 老死了很多徒弟, 可他的师傅还是那么年轻。

不过, 他活得再长久,终究还是要变老的。

他们这一代的徒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恰好撞上了师傅开始衰弱。

于是他们学到了从前师兄师姐们没能学到的各种术法。

学了他的术法享受了他的庇护, 便要为师傅长生大业牺牲。

可连师傅都不愿死,更何况他们。谁又愿意一直屈居人下被人压制。

辛流神色渐渐扭曲,他看见前方师傅鸱衡的身影。

他一身长袍,干枯的手指从袖中伸出:

“辛流,你可愿相助为师?”

这是师傅快要去世时的模样。

“弟子愿意!”辛流看到这个人就觉得惶恐,话语脱口而出。

“哦?那你现在在做什么,你违背我的命令和意志, 将承受我的诅咒。”

森然的话语带着杀气,辛流大叫一声“不!”忽然感到身躯沉重, 四肢被什么收紧,一阵阵发冷疼痛。

不对!不对!

辛流一掌打在胸前, 在疼痛中找到一线清明,挣脱幻境。

他惊魂未定地连退几步, 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圆镜一米外。

刚才差点被幻境所摄,这东西利用了他对于师傅的恐惧,险些让他迷失。

辛流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继续往前。

他能感应到,玉书就在前方,此时放弃不是前功尽弃?

可要继续往前,这幻境定然更加厉害,他不一定能及时醒来。

忽然察觉到有人靠近的动静,辛流当即后退,躲到昏暗处掩藏住气息身形。

来人有四个,风载音在前面,放低姿态引着后面三人。

“明公请,这就是我风家灵妖沉睡之地。”

明家灵妖明堂竟然被他请来了。

明堂有一位疼爱的侄孙女,年后就要嫁给风载音,从此就是亲戚,因此也给了他几分面子,应邀前来。

“庞副局,还有吴先生也请。”

庞副局笑呵呵的:“风先生也太客气了。”

他们危事局每次和四大家打交道,除了明家还客气点,其他家都要三催四请的。

这个风载音就很识趣。

风载音和庞副局说了两句,目光掠过那位不出声的吴先生。

这人长相普通,气势平平,又格外年轻,但庞副局对他很是客气。

这一次他们算是秘密前来,庞副局竟然带上这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风载音心有疑虑,也不会直白说出。

靠近玻璃别墅将要进门时,风载音提醒几人:“小心,踏入这里就是进入他的领域,势必要惊动他了。”

“你退后。”明堂一脸肃容,让他到身后去。

明堂不畏惧这种幻境,走在前方。

他脚下走过的地方都会短暂恢复正常,露出木色地板一角。

“这地方已经被影响变成虚实之间了。”

明堂脸色不好,斥责:

“我听说你们风家每年都要寻五阴五阳命来照看风雪乡,寻常人怎么受得了这样的幻境折磨,难怪每年都有死伤,真是胡闹!”

风载音歉然解释:“往年倒也不会这样,之前他居于湖居,那边有阵法可以压制他的力量,周围不至于显化到这个程度。”

“恐怕和玉书也有关。”一直沉默的吴先生突然开口。

他跟在明堂身后,目光打量远处圆镜和上方的蝴蝶蛹。

“我能感应到玉书在他的身体里,他恐怕是想要消化玉书的力量,才无法控制。”

吴先生说到这哼笑一声,意味不明,“好大的胃口。”

残缺的玉书可不是那么好消化的。

庞副局面色变了变:“这玉书要是被他给消化了,那怎么行,吴先生,你看是不是要赶紧取出来?”

吴先生:“那就要看怎么取了,剖开蛹杀了他自然能取出……”

明堂眉头大皱:“庞副局,风家小子,你们请我来,可没说要他的命!”

虽然他听风载音说了风雪乡随心所欲扰乱家族,包庇附身厉鬼之事,对他更加看不惯,但也不到要杀他的地步。

到底同为灵妖,他不愿沾这鲜血。

风载音看看庞副局和吴先生,又看看发怒的明堂,满脸为难:

“我一个小辈,自然也不想害了九叔,不知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庞副局心中暗恼,这小子,来找他们合作的时候,也没见他在意他这九叔的性命,现在到明公面前,又来说好听话。

“呵呵,如果有其他办法,我当然也没有异议,就怕……”

庞副局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神态从容的吴先生。

“其他办法嘛……阻止他在茧内继续生长,把他引出来,再设法逼出玉书。”吴先生说。

“不知这样做的后果是?”风载音问。

吴先生道:“此刻他还在蛹内没有变化完全,此时出来,当然就要一直维持不人不妖的模样了。”

“不过也不必担心,运气好的话,明年他还可以继续化蛹破茧。”吴先生笑笑,“毕竟我们只是想要玉书。”

“正是!”庞副局也说,“局里下了死命令,必须拿到玉书!”

“事不宜迟,这就开始吧。”

吴先生不等其他人回应,劈手打出十几枚漆黑之物。

那些东西包围圆镜,摇曳出幽绿色火焰。

风载音这才知道,吴先生竟然是个阵法师,而且看上去是很厉害的阵法师。

那些绿焰飞快蔓延到迷镜,将镜面长出的白色须毛烧起来。

霎时间,几人面前的空气变得五颜六色,扭曲晃动。

风载音在这里修为最低,眼睛被刺激溢出血丝。

清越的钟声唤回了他的神智,明堂腰间小钟无风自动。

他在前方合掌,轻灵庄严的气围绕在他身侧,无形推开了那些扭曲的幻象。

那些力量伤不了他分毫。

“他曾发血誓,不得伤我,便由我在前。”明堂走到迷镜前方。

在越烧越烈的绿火之下,那只浅紫色的巨蛹被烧得极速收缩着,里面的黑影也开始痛苦翻覆起来。

“嘶啦——”

丝绸撕裂的声音接连不断,巨蛹被从里面撕开。

纤长莹白但干瘦的手像爪子一样锋利。

蛹内的粘液从裂口中溢出,铺满镜面,将蔓延的绿火熄灭。

一颗湿漉漉的脑袋从蛹中钻出,随即是脖子、胸膛,还有畸形不成形状的臃肿半身。

抬头朝他们看来时,本该漆黑的眼睛里,挤满了密密麻麻的紫色小点,仔细看竟都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