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于漠16
光辉圣殿最宏伟的主教堂之后, 一座不起眼的小殿,是圣殿最重要的禁地之一,外围守着八位年长的司祭。
小殿内部, 有光辉帝国唯一的魔法传送阵。
传送阵每启动一次, 都要耗费巨大的力量, 只有教皇和两位红衣主教可以使用。
并且,还有一个限定条件:仅限需要赶赴沦陷之地时。
守在殿中的司祭尽职尽责地维持着魔法石的运转,察觉传送门上泛起涟漪, 立即明白这是哪位阁下回来了, 在那只脚迈出流动的传送门时, 立即弯腰行礼。
“珀露特大人, 您回来了!”
“嗯,辛苦了,雅各。”
“哪里, 您才是辛苦了!”雅各看到珀露特主教的衣袍上沾满黑灰,甚至还有血迹。
另有一位司祭乔布跑上前来,帮他脱去了厚重庄严的外袍:“珀露特大人,已经准备好清洗的圣水。”
珀露特走到另一间房,在流动清澈的水中清洗双手。
乔布跟在身后担心地问:“珀露特大人,这次情况很严重吗?”
“啊,确实有些严重, 但去的还算及时,尼菲斯城暂时维持住了。”
珀露特语气神态都平和舒缓, 没有刚刚经历了许多生死的低落沉闷,让人听着觉得一切还好, 没有糟糕到底。
乔布想,珀露特大人就是有这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那就好, 又一座城保住了,只要那里的人们虔诚信仰太阳,今后一定会没事的。”乔布高兴地说道。
他并没有真的见过沦陷的死城是什么模样,甚至想象不出来,因此还保有天真的乐观。
珀露特只是微笑,继续清洗自己。
他当然不会说,尼菲斯城保住了,但向西一片,已经完全沦为死地,一个活人都没有了。
乔布和生活在光辉帝国的大部分人一样,终身没有离开过这处被光明庇佑的安全之地。
“死病”和“沦陷”是距离他们很遥远的词。
“教皇冕下的情况怎么样?”珀露特问。
“冕下还是那样,”乔布感觉自己的回答太简单了,又忙补充道,“但克罗夫特主教前不久才离开传送阵,不知道是不是不顺利,我看到他的脸色很难看。”
克罗夫特主教是另一位红衣主教,在圣殿中,隐隐和珀露特不合。
当然,毕竟珀露特大人比他年轻那么多,却比他更强,能和他平起平坐,连圣殿里的司祭和神子们都更喜欢珀露特大人,他心里怎么可能不嫉妒珀露特大人呢?
乔布如此坚信。
洗去身上那些尸体烧成的灰泥,珀露特又是一身纯白洁净的主教袍。
圣殿大教堂地势比较高,珀露特走在通往前广场的长廊上,往外看去。
上午灿烂的阳光把近处圣殿的尖顶和远处连绵的楼阁都描得金黄,远处报时的钟响着,从中心广场飞来的鸽群扑棱棱掠过金色尖顶。
但万里之外,火焰燃烧着城池,漫天的黑烟与灰尘,笼罩了整个城市,黑沉沉如夜晚降临。
“今天的王都还是这么和平啊。”珀露特轻声感叹。
乔布瞧瞧每日都差不多的熟悉景色,也跟着说:“是啊,这几天的太阳都很好呢!珀露特大人要晒书吗?”
珀露特闻到一股风中淡香,前方绕着廊柱生长的白色蔷薇花开了一片。
看到白蔷薇,他就想起某个夜晚,想到某个人,忽然问:“塞西尔男爵这段时间有来找我吗?”
乔布犹豫一下,如实回答:“没有,而且,塞西尔男爵已经受封伯爵了。”
作为照顾珀露特主教的司祭之一,乔布对外界那些关于主教阁下和黑发男爵的桃色猜测嗤之以鼻。
珀露特主教可是最虔诚的信徒,将终身奉献给神的主教大人,怎么会和男人有那种不洁又违背教义的关系。
但,珀露特大人又确实很关心那位塞西尔伯爵。
珀露特脚步停滞,他才想起某人,恰好就看见他了。
不过,他亲爱的厄洛伦好像并不是来找他的。
教堂的某个长廊下,穿着礼服的于漠身后跟着妹妹夏莉,在和一个人说话。
那人穿着和珀露特平级的红衣主教服饰,正是克罗夫特主教。
两人之间的谈话似乎并不愉快,克罗夫特主教本就严肃刻板的脸变得更加冷硬,连大刀似的眉毛都蹙紧了。
他语速很快地从口中喷吐出气势迫人的语句,但站在他身前直面他的黑发年轻人丝毫没被他的愤怒影响,仍然平静地回答。
逐渐走近的珀露特不由自主将视线放在半个月没见的人身上,从眼睛里溢出笑意。
他发现厄洛伦好像不知道害怕是什么,不仅面对他时是这样,面对其他人也是这样。
就像月亮平等地照亮每一个人。
珀露特的到来中止了这场剑拔弩张的谈话,他温和地笑着,手上却直接打破了克罗夫特主教布下的隔绝声音魔法:
“厄洛伦,克罗夫特主教,今天天气真好——你们在聊什么,介意让我加入吗?”
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于漠有些意外,礼貌颔首:“珀露特阁下,好久不见。”
克罗夫特主教的神情则更难看了,他紧紧抿着刻薄的唇,一言不发。
因为于漠冷淡的态度,珀露特的微笑也不着痕迹地往下一压,但无人看出,他还是非常友好地说:“厄洛伦,许久没见你了,今天有空,不如去我那里看书吧?”
他还瞧了眼于漠身后的夏莉:“你的妹妹今天也来了,要一起吗?”
“不行,我们还有话没说完,珀露特,请你回避!”克罗夫特主教说。
“珀露特阁下,我确实与克罗夫特主教有重要的话要说。”
于漠这话一说,珀露特的微笑弧度变化,连乖乖当小跟班的夏莉都看出来了。
但于漠好像没看见,将妹妹往他那里轻推一下:“等谈话结束,我再去找您,在这期间,可以拜托您先暂时照看一下夏莉吗?”
稳住突然出现的珀露特,于漠跟着克罗夫特走进他的休息室。
但这休息室里连个椅子都没有,只有神像和神像面前一个垫子,更像一个祈祷室或忏悔室。
“一个小小的伯爵,也敢威胁我,还敢独自跟我来到这里,是谁给了你这样大胆的底气,是珀露特吗?”
克罗夫特瞪着他,脸颊愤怒地抽动,“但我告诉你,就算珀露特再喜欢你,你敢欺骗我,也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当然,我并不敢欺骗您,而且我倚仗的是您真的在乎您的孩子。”
于漠抬手,一枚表面光滑的铜吊坠在他手指间摇晃。
“这是信物,从那个孩子身上取下来的,克罗夫特主教应该能认出来?”
克罗夫特钴蓝色的眼睛骤缩,劈手抢过那枚项链。
小小的铜制的太阳,背后花体的K像是被人抚摸过无数次,已经变得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