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3/3页)
时舒却没了欣赏的心情,撑着池壁上岸,先递给徐欥一条宽大的浴巾,又将同样大小的一条裹在自己身上,提前宣布结束,今天游泳恢复性练习的进程:
“今天还是就到这儿。”
徐欥干拿着毛巾,以为她是对他失望,低垂着脑袋,也不敢看她,只低声请求一句:“我能不能再试一次?”
泳道上漂浮的五颜六色的浮板,每种颜色都是一种程度的讥讽,徐欥的心情是这段时间以来的谷底。
“不行。”时舒裹着浴巾,拒绝得干脆:“周而复始,循序渐进。这道理,总不至于还要我再来教你?”
许是她声线有些严厉,徐欥抓着她递来的浴巾,有些丧气:“您是不是觉得我挺没用的?”
呼。时舒鼓起腮向上吹了口气,贴着鬓边的一绺湿发扬起,被她别至耳后。
她似乎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耐心,裹着浴巾递给他一瓶水:“谁都有经历低潮和谷底的时候,你又为什么要急着否定自己?”
察觉到她的耐心即将告罄,徐欥顾不上自己的情绪,他急匆匆地向她道歉:“对不起,您别生我的气。”
若不是对他足够了解,时舒倒是要觉得他是在阴阳怪气,她快要被他气笑了:“我没生气。”
时舒缓了下声音:“这毕竟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能不能克服心理障碍,能不能重新获得游泳技能,其实都跟我没什么关系,也对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一个人,无关紧要。”
“甚至,说得再客观一些,这项技能恢不恢复,它对你眼下和将来的生活也没有影响,所以,你根本没必要因为谁承重任何心理负担。”
不会影响到,他在其他方面的优秀。
她“嘶”一声,尽量将两人之间的气氛保持住轻松,语气中多了几分哄他的意思:“如果硬是要和我掰扯上什么关系的话,大概是,我能不能多拥有一个强有力的游泳搭档?”
一个人被困境支配得太久了,难免执拗,难免钻牛角尖,认为自己永远走不出来。
这时候,他信赖的那个人,突然的一句话,似乎很轻易地启发了他豁然开朗。
时舒从来没有认为这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一个人心里困了妖魔猛虎,他重新获得游泳技能要比新手学会这项技能困难得多。
就像,烟火满城绚烂发光,她却无法在举国欢庆农历新年时,驻足窗边欣赏一样。
是她不会欣赏吗?
并不是。
时舒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但她的确给了徐欥,比她肯给别人的,更多的耐心,她教会他处理问题,欣赏他,也陪伴他经历游泳的脱敏治疗期。
“谢谢您。”徐欥愣怔了好一会儿,终于有所动作,干燥的浴巾包裹起来湿漉漉的身体,肢体的凉意已有所缓解,那久违而罕有的低落情绪被驱散,他重新稳定:“我会继续尝试,继续努力的,直到有一天战胜自己。”
他不会放弃的。
“行。”
……
这话题聊到这儿终止。
时舒欣慰一笑,手握住矿泉水瓶身,仰起头喝水。
这一幕落在徐欥眼中,他顿了顿,说:“您的指甲,又长了。”
他又停顿了一会儿,似乎也不确定在这个时候,说这件事情合不合时宜:“我还能不能,继续帮您剪?”
湿漉漉的狗狗眼。
因紧张和今晚低落的情绪,浅浅咬住唇珠,轻抿着的唇。
因训练一时未有明显进步,对她付出的时间和精力,产生出愧疚,他摆低姿态而卑微请求的小可怜模样。
钓而不自知。
就……还挺要命的。
时舒鬼使神差地点头:“嗯。”
……
他修剪指甲的动作显然比第一次要利落干脆得多。
安静空荡的房子里,指甲修剪刀一声又一声清脆的咬合,一声声厮磨,咬在了时舒的心坎上。
刚才那一阵消退下去的感官体验,再一次放大,痒意难解。
“徐助理。”
裹着白色浴巾,单膝跪地,仍专注于指尖动作的徐欥,懵懵仰起头:“嗯?”
懵懵懂懂的模样。
“你背着我偷偷努力了?”
“嗯。”徐欥重新低头,继续手中的动作,并向她解释:“上一次给您修剪指甲的时候,我很生疏。”
所以……他购买了透明甲片练习。
不止于此,他在练习给她修剪指甲的同时,还顺带着学习了女生美甲的步骤和技巧。
他想,或许她有一天会用得上。
用不上也没关系,他准备着,总是没错的。
退一些来说,也可以当是多学习了一门技术,技多不压身。
都是审美标准的塑造,绘画艺术的呈现方式,那么,在宣纸,在墙壁和在小小的甲床上作画,大同小异,于他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太难突破的地方。
“如果您哪天有这方面的需求了。”谈及手工作品,他的自信心又重新塑造起来,他显然足够自信:“可以试一试,我的手艺。”
这是他足够擅长的领域,时舒自然相信他的水平。
只是,她没有想过,他有一天,能够为她做到这个份上,细致至此。
再坚如磐石的心也会有松动的一天。
何况她并非铁石心肠,她不过只是因为害怕失去,而不断告诫警醒自己别轻易让任何人留在心里罢了。
时舒忍不住翘起唇,用那只被他已经修剪得指甲圆润的手托起他的下颌角,迫使他视线上抬。
她的手指一根根缓慢屈起。
指尖沿着他的颈部线条挠一下,指尖的触感柔软舒适,就让她忍不住获取更多更深的抚触,她的手指来回轻轻挠着,如同挠的是她从前那条拉布拉多。
她沿着她清晰的下颌线,往下挠过他下巴处的软肉,她的声音,低哑动听:
“别让乌云遮蔽日月星辰,藏匿起来闪闪发光的你啊,纵使舞台没有灯,也会有观众在台下为你挥舞荧光棒,他们期待已久你的表演。”
最后一根手指的指甲修剪完毕,徐欥愣怔怔仰起头,时间在指缝间溜走,画面却在这一刻静止住。
徐欥他仍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一手扶着她的手指,一手捏着修甲剪刀。
眼睛里流露出来的诧异,纯黑色的眸光里布着一层湿润的光泽。
“感性不许支配理性。”
自知不该一时感性,但这情绪实在难控。
时舒动作一顿,收起手臂,光滑细腻的触感和他下巴处的余温仍残留在指尖。
她不太喜欢五颜六色的甲油。
不过——
“择日不如撞日。”时舒:“我先替别人试一下,徐助理,你的美甲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