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谋划(第4/5页)
而在同一天的上午,姗姗来迟的胡成终于走进了会议室。
田秋子打了几遍电话,都是“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深吸一口气,重重地把自己抛向座椅靠背,闭上眼睛。明亮的路灯下,重重叠叠的阴影里,可以看到田秋子被眼影的颜色勾勒出深浅颜色的眼皮,在迅速地抖动着。好像那双眼睛不甘心就这样被遮挡,正在奋力地试图拨开沉重的眼皮。
在此之前,宁悦已经和罗雅婷见过面。重要的话都在后面说,虽然是上下级的第一次见面,但情景特殊,宁悦也没有特别的拘谨。打了招呼,握了握手就心事重重地坐下。
不会这么巧吧?
秦灿仔细打量着宁悦,他觉得今天的宁悦看起来怪怪的。无论是凌乱的额前头发,还是低垂的眉眼,包括那件灰色的开衫,都给人一种怯懦无能的感觉。宁悦为什么要这样?秦灿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扭头看看罗雅婷,宁悦听说罗雅婷介入这件事时毫不犹豫地答应,此刻看起来也有些疑点?
他想起一个流言:当年他和罗雅婷相亲前,曾听人隐晦地提到罗雅婷似乎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
罗雅婷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宁悦。如果不是这个场合,略微有些诧异。她忍不住低头又看了一遍手中的资料,宁悦已经四十了。自己不过比她大五岁,而且一直很认真地保养,但是看起来好像差得不止五岁?
秦灿吓了一跳:不会是和宁悦的老公有关系吧!
一丝细细的嫉妒爬上心头,罗雅婷不由得一笑。坐在旁边的秦灿被她这一笑弄得心里毛毛的,低声问:“资料有什么问题吗?”
望着罗雅婷的背影,秦灿想:难道罗雅婷和宁悦有什么关系?还是……
罗雅婷干脆直说:“宁悦是吧?如果只看本人,真不知道你已经四十了。”
最后一句有点重了,但是秦灿丝毫没有争论的意思。他觉得这个反应很正常,他见过其他女子,不对,是人——被人说破秘密的人——在这种慌乱之下的反应,甚至有人直接把茶水倒他身上的。罗雅婷只是刺了他一句,他已经很知足了!
宁悦尴尬一笑:“一直在家带孩子,可能不怎么费心吧。”
罗雅婷伸手抿了抿纹丝不乱的鬓角,站起身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的。不管怎么样,我们不能让个人的情感凌驾在公司的利益之上!”
“你的工作表现不错。”罗雅婷由衷地说,“无论是对外谈判,还是内调完成,你完成的都不错,不仅仅完成了助理的本职工作,还协助你们部门的同事,完成了大量的工作。我很欣赏你的能力。”
然后,秦灿吃惊地感受到了罗雅婷瞬间变化的气场——尴尬、难堪,还有慌乱!
“谢谢!”宁悦依旧低着头,仿佛心事重的抬不起来,“本来是想好好工作的,还是给公司添麻烦了。”
秦灿随口问了一句:“是某投行负责咱们公司上市部分的经理。不过,你怎么知道是田秋子啊?”
罗雅婷不由皱了皱眉头:“秦灿已经跟我讲了,你这样其实有点不妥。”
田秋子,胡成的情人。罗雅婷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打开一条讨论宁悦家事的路,而这条路本来不是她来的初衷。
不知为什么,“滥用诉权”四个字在她脑子里冒出来,然后被她迅速扔到一边。她想,自己其实并不是那么愿意“帮忙”吧!
罗雅婷忽然接话:“那个出轨对象田秋子,是不是跟咱们公司有什么关系?我怎么觉得这么耳熟?”
宁悦点点头,没有争辩。
秦灿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好像不太符合罗雅婷一贯的专业形象啊!但是,他还是说:“宁悦不想离婚。”他考虑着要不要把潘洁打听来的事全说了。
秦灿有点着急,心想:“罗雅婷你这样讲不对啊?咱们虽然是诉讼双方,但其实是在演戏,目的是帮助宁悦通过诉讼压力使家里让步。您这上来就指责宁悦,调子不对啊!”他念头一转,心一紧,“难道罗雅婷忽悠我,她不想帮忙?想起两人一贯对立,此次罗雅婷突然答应,秦灿立刻有了后悔之意。”
秦灿在心里把自己知道的宁悦家事捋了一遍,确定其中没有自己推测的部分,才一一说出来。如果总结一下,应该也很简单,女的有一份工作,但看起来遭受到了某种压力,必须辞掉这份工作。而女子的丈夫似乎有外遇。所以从总体上看,女子在不得不辞职的情况,想通过这种巨额赔偿的方式,使整个家庭同意她继续保有这份工作。说完了,秦灿习惯性地推测罗雅婷接下来的问题。大概是要么配合他讨论怎么扮演这个施压者的角色,要么就是干脆拒绝。没想到罗雅婷问:“出轨,离婚或者原谅就好,干吗弄得这么复杂?”
果然,就听罗雅婷说:“从公司的角度,兴讼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你这件事,我很担心会影响公司的形象。”
秦灿松了口气,他已经做好准备去迎接罗雅婷关于他这一举动动机的奚落,因为他也解释不清为什么这么关心宁悦。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就应该承认那可能是爱情,但一旦这么想的时候,他就有一种罪恶感,让他产生强烈的否定情绪。
宁悦低着头看着眼前光亮的桌面,任她说一千道一万,她自默然无语!
秦灿等着罗雅婷的答复,一串接一串地吃着不知道什么滋味的烤肉。等到他吃的密密麻麻的签子把桌上的付款二维码全都盖住的时候,罗雅婷才慢悠悠地开口:“这个宁悦,为什么要这样要挟家里?她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你先生坚持,或者合情合理,我们会考虑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和解方案。”罗雅婷说出自己的想法。她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在宁悦的事情上,她发现自己被牵着走的时候太多了。这一次,她必须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哪怕会有人因此受到伤害!
最后,宁悦索性收拾睡下了。
秦灿手里的笔“啪”的一声扔到桌子上,甩头去看白板。宁悦似乎一点都不吃惊,不仅没有坚持提出诉讼或者仲裁的要求,反而露出感激的神色,点头说:“知道。罗总肯为我周旋我已经很感激了。”
宁悦看着手机,思忖良久,删删减减,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发出去。在自己的生命中,他人不过是过客。但在田秋子的生命里,自己也不过是路人甲。怎样总结自己的生命,是自己的事情,轮不到甲乙丙丁指手画脚。
罗雅婷心情好一些,放柔了声调说:“你想继续工作,家里不同意,用这种方法就算成功了,以后你工作没有家里的支持,也会很难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