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萧谨行点头,他们这次入宫,并没有遇到北营的人。“庞农他们去了北营,应该也快回来了。”

他刚说完,庞农的大嗓门便从殿外传了进来,“走快点,磨磨蹭蹭的!”

云舒他们转头便看见庞农拉着一人进殿。那人长得五大三粗,颇为魁梧,嘴里还被塞了一块布,这会儿正瞪着眼睛呜呜地叫着。

庞农见云舒看过来,赶紧将对方嘴里的破布给扯了下来,嬉笑道:“一路太呱噪,我就给塞上了。”

与此同时,谩骂声响彻整个大殿,声音比庞农还要响亮。

“袭击军营,绑架本将,你们是要造反不成?!”

然而他刚骂完,就发现了不对。这杯盘狼藉的地方,分明就是办宫宴的大殿。朝臣不见了,陛下……

“陛下呢,陛下呢?!”眼里的焦急不似作假。

云舒任由他叫嚷,淡定地对萧谨行说道:“看样子是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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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安帝睡了近十个时辰,待他醒来,直觉得头疼欲裂。他一边揉着抽痛的额头,一边挣扎着起身。

“高满,高满……”

然而他的声音细若蚊蝇,高满也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应着声出现。

承安帝一个脱力,又跌回榻上,同时之前的记忆回笼,但看着眼前的寝殿,他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出现了幻觉。

那些记忆都是假的,是在做梦。

耳鸣声再次响起,他的眼前再度变得模糊,他使劲全力呼喊道:“高满,高满!”

脚步声响声。

承安帝猛地抬头,然而映入眼帘的,却并不是高满,而是一个从未在这出现过的人。

“你怎么在这!”

然而他短暂错愕后,就猛地意识到,莫非之前的一切,并不是幻觉?

他想要后退,但是全身虚软无力,根本挪动不了分毫。

意识道自己身体状况的承安帝,既惊且怒,只能虚张声势地呵斥道:“你这个逆子,你到底对朕做了什么?!”

云舒缓缓靠近,在距离承安帝的床榻还有两步远的地方站定,慢条斯理道:“只是令人神经麻痹的药而已。”

虽然云舒这般说,但承安帝却不信。之前仿佛活死人一般的状态,还历历在目,云舒定然对自己做了什么手脚!

“朕不信!”

云舒掀了掀嘴皮,吐出四个字,“爱信不信。”

承安帝被噎,顿时气血上涌,面色涨红,“你,你这个逆子,你犯上作乱,弑君夺位,枉为人子……”

云舒毫不留情打断,“父皇让人围杀儿臣的时候,可没有顾念父子亲情。”

“朕何时令人围杀你了?”

虽然他很想,但不还没找到机会实施嘛。

云舒也没废话,将从胡扬那里搜来的兵符和旨意丢到了承安帝的怀里,“里面清清楚楚写着,你令胡扬调遣禁军及金吾卫、千牛卫围杀儿臣。”

承安帝完全不明白云舒在说什么,然而他撑着胳膊将东西捡起来,才发现这居然真的是自己的兵符,以及围杀云舒的密令,甚至密令上还盖了印玺和他的私人印章。

承安帝第一反应,便是云舒在骗他。

“一定是你偷了朕的兵符和印玺,还伪造了这份密旨调令!”

云舒都无奈了。“父皇你都已经如此了,儿臣费这个工夫干什么?真让人来抓我?”

承安帝一时语塞,好像的确如此。

“那,那你就是为了嫁祸给朕!”

云舒看着嘴硬的承安帝,心道:这人的脑子,怕是真的不行了。

他索性坐了下来,“父皇如此说,便真的寒了儿臣的心。”

承安帝被气得呼吸急促,连咳了数声,才骂道:

“你夺了朕的帝位,还将朕软禁于此朝不保夕,还说是朕寒了你的心,你还要不要脸?”

他的话语刚落,高满的声音弱弱地传来,“陛下,您现在还是皇帝,夏王他并没有登基,外面的人也不知道您……”

也不知道你死了,但是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所以高常侍只得将最后一句给咽了回去,但这并不影响承安帝抓住重点。

“朕听到朝臣拥他上位了啊?”

高满端着药碗,快走两步,到承安帝身边,小心扶着承安帝起身,半靠在床头。

“千真万确啊陛下,夏王并没有登基,朝臣们也都各回各家了。”

承安帝根本不信,甚至怀疑高满已经成了云舒的人,“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高满追随承安帝多年,只一个眼神,便明白承安帝所想,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老奴给您煎药去了。萧将军从长安带回来一名神医,可以医治陛下的癫疾。”

所谓癫疾,便是承安帝吸食五石散的后遗症,一旦发作,只能再次吸食才能压制得住。

承安帝却并不觉得自己有癫疾,“胡说,朕没病!益寿延年的神药,自然会让人欲罢不能,朕那都是正常反应。”

云舒:“……”

第一次见人将毒瘾说的如此清新脱俗。

“再说,他们两会那么好心,给朕治病?他们分明就是想要朕的命!”

云舒无奈,承安帝这脑子快跟猪脑子差不多了。

“若我要害你,那名刺客要趁乱下黑手的时候,我为何要救你?”

承安帝:“这……”

“若你当时就死在刺客手中,我现在是不是早就已经登基了?”

承安帝:“你……”

“况且,之前你要封我为太子,我也拒绝了,若我真的想要取代你,当初为何要拒绝?”

承安帝:“那是因为……”

云舒再次打断了他,“西州如今的每片土地,都是我从别人手中夺来的,但这里并不包括你,知道为什么吗?”

承安帝愣住,他只想着那些地都是他的,却从来没想过,不论是蜀地、兰原,还是河西四城,都是先从他手里丢失,后来才被云舒收回的。

他喃喃道:“为何?”

云舒定定地看着承安帝,一字一顿道:“因为你是父亲。”

是“他”的父亲。

虽然这是一本书,但是几年过去,云舒却并不觉得这只是一本书。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活生生有血有肉。

他们真实地存在着。

萧谨行是,庞农是,吕衡是,那个“他”,曾经也是……

云舒不能否认自己占了那人的身体,即便那人在剧情开始的时候,便已经死了。

他继承了“他”的生命,便该负担起“他”的责任和义务。

承安帝算不上一个好父亲,也忽略过“他”,但云舒没有资格替“他”审判。

“因为你是父亲,所以我不会反。”

承安帝没料到,云舒迟迟没有反,原来竟是因为简简单单的“父亲”二字。

他恍惚记起那个抱着他的腿,说他是“九天神明,无所不能”的弱冠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