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我有你啊

贺实仔细想了想从小到大和他爸的相处,单独说话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而就是这少有的几次,贺父言语里最多的就是让他帮衬着点儿小五。

自古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再加上家家户户孩子都多,贺实除了觉得贺父偏心,倒也没什么其他想法。

后来成了家,回贺家的次数少之又少,再加上贺伍对他们小两口不加掩饰的算计,对这个弟弟哪有什么感情可言?

更别说帮衬,想都不要想。

贺大壮应该是看出来了,再没和贺实说过那些包含暗示的话。

贺实寥寥几句话,谢清韵的心里已经是百转千回。

贺大壮是一个很精明的人,走一步看十步,这一点在几十年的相处中,谢清韵早就看得清清楚楚。

不仅如此,贺大壮还贪心、自私,最看重的只有他自己。

就像是当年贺伍面临下乡,但凡贺大壮对贺伍多点儿慈父之心,怎么可能留不下他?

可是贺大壮还是把主意打到了钟文姝这个脸皮薄的新媳妇身上。

就像这些年贺大壮告诉贺姗的那样,嫁进婆家就和婆家是一体的,福祸相依,无条件付出是应该的。

不得不说,贺大壮成功了,贺姗显然对这一套歪理深信不疑。

陶美芳把工作让给小姑子是应该的,因为她们是一家人。

她自己供小姑子读书、替小姑子解决住处也是应该的,因为她们是一家人。

现在也理所应当认为,贺家的东西,甚至包括谢清韵的私物,以后都是兄弟的。

当然,陈家的东西以后也都是他们夫妻的。

该说不说,贺姗被荼毒至深之余,还挺一视同仁。

谢清韵不相信这一视同仁是受了贺大壮的影响,更不可能是她这个几乎没有关心过孩子的母亲,那必然是来自贺姗自己。

这是不是说明,人还有救?

贺实回答完问题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妈有什么反应,反而眉头越皱越紧,没忍住开口叫了一声。

谢清韵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揉了揉眉心,开口道:“你也这么大了,有些事情你有权利知道。”

贺实心跳猛然加快,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谢清韵再度开口:

谢家、同贺父的婚姻、孩子......

语气没什么起伏,客观且冷静,就像是在讲今晚上的饭菜很好吃。

贺实的心里已经是惊涛骇浪,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没办法,平静安稳过了二十多年,突然来这么一出戏曲里才会出现的情节,自己听起来还是挺重要的人物,可不得花时间缓缓。

谢清韵很贴心,讲完这些就告诉贺实可以回去睡了。

贺实恍恍惚惚走了,进屋的时候还撞在了门框上。

钟文姝听到这一声响,披了件衣服跑出来,就瞧见贺石头边揉额头边往里面走。

“咋样咋样?”

“真想听?”

“麻溜的,快讲!”

于是,钟文姝也恍惚了。

小两口面对面大眼瞪小眼,好半晌钟文姝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咋跟开玩笑似的。”

“我刚听的时候也这么想,但你想想我们姊妹几个之间的关系,还有妈给的宅子。”

“是这么个理儿,但是一时半会儿真消化不了。”钟文姝晃了晃头,接着道,“而且这有点太突然了。”

贺实叹了口气,额头又开始疼了:“妈应该是被三姐的事儿影响了,跟咱们说应该就是想提个醒。”

“咱们要做啥吗?”

贺实摇头:“我刚听妈那个意思,是要和爸彻底划分清楚,我三姐那是要给板板性子,估摸着要趁着怀孕让人在眼皮底下住着。咱们俩的话,我想想。”

“想什么?”

“想想以后怎么相处啊,妈这边,爸那边,还有三姐也不知道能变成啥样。”

事发突然,他真得好好想想。

想着,贺实摸摸钟文姝的脑袋:“你也快开学了,学业重要,还有和小南那边的事儿都得忙,这些交给我就行。”

钟文姝低下头,好半晌再抬头的时候眼眶都红了:“贺石头,那你呢?”

“我?”

“对啊,那你呢?”钟文姝瘪了瘪嘴,真的很想哭。

“爸妈之间这些弯弯绕绕,把你们五个人都牵扯进来了,不管你们知不知道真相,都成了爸妈之间的牺牲品。”

“贺一贺尔贺伍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叫了这么多年的妈不是亲的,甚至连自己的亲妈到底是谁都不知道,但是贺一是家里的老大,别看你爸嘴里说的最疼小儿子,但是实际上有什么好处都是贺一占的最多。”

“贺尔看起来没什么,但平时相处留点心都能看出来,你爸和贺尔说话的时候那脸上的笑是真的,到你这儿,不是想要这个就是想要那个。”

“贺姗被影响得最多,就像你说的脑子都有问题了,但是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回来还能理直气壮提要求,你在贺家行吗?”

“贺伍就更不用说了,要工作、上我家打人,你爸说过什么吗?没有,明明你才是你爸的亲儿子,但是事实就是你爸永远都偏袒贺伍。”

“明明你也是受害者,你还担心贺姗。”

“他们都比你得到的多,那你呢?你有什么啊!”

许多事情是说不清对错的,因为身处境遇不同,所思所想甚至所作所为都不相同。

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钟文姝无法感同身受谢清韵这些年内心的苦楚和煎熬,也不知道是不是正是因为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隐忍才让她如一潭死水一般几乎毫无波澜。

但是钟文姝想,若换成是自己,怎么也得闹个天翻地覆,把所有的丑态都暴露出来,甭管什么脸面不脸面,总之谁也别想好过。

毕竟,若经他人苦,未必有他善。

但是以上所有,在钟文姝心里,都抵不过眼前人在漫长岁月里受到的连他自己似乎都忘记的伤害。

那个年幼就开始体会父亲偏心和母亲冷漠的小贺实,让钟文姝想起,心就一阵一阵钝痛。

可就是这样的小贺实长大以后依旧热忱,会对她笑,会陪她闹,会给她遮风挡雨。

贺实笑了,用这辈子最轻柔的动作小心将眼前人抱进怀里。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我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