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不变
“当年苏寒一度想要撤除青冥院，他说以后的江湖，不需要我们的存在了。但是他父亲不允，所以我们存活到了今天。”龙先生低下头，“现在想想，或许没有我们的江湖，才是最好的。”
“苏寒？我听闻龙先生，素来与苏大宫主不合。”莫问不解。
“但是这样的落幕方式，令人有些遗憾。”莫问轻声叹道。
“青冥院本就没有荣光，我们都是活在黑暗中的人。”龙先生仰头看天，“我忽然有些想念苏寒了。”
“我来之前留下了一道命令，若我身死，青冥院将就此解散。”龙先生沉声道。
“先生战死，青冥院失去大势，未来的上林天宫，青冥院将不复昔日之光。”莫问缓缓道。
“为何？”莫问一愣。
“已经尽了全力。”龙先生回道。
“上林天宫马上就要大乱了，这个江湖也要大乱。”龙先生从怀里拿出了一支令箭，丢入了空中，“但是我们青冥院的时代，将要在今日结束。”
“那先生现在后悔了吗？”莫问问道。
莫问沉吟许久，缓缓道：“龙先生的心中，有大义。”
龙先生沉声道：“没有值不值得，只有后不后悔。”
“没有大义，只想杀你。”龙先生双手拢在袖中，“可惜了啊。”
“龙先生，虽然已经到了这一刻，但我还是想说一句。”莫问叹了口气，“不值得。”
莫问叹了口气，拔出了地上的刀，缓步走上前，沉默片刻后举起了金刀。
虽然二人都已精疲力尽。
刀落。
他面前的莫问以刀抵地，也笔挺地站着。
人头落。
龙先生依然站着，虽然他的身旁已无一人，虽然他所有的斧子都已经被斩碎，但他依然站着。
鲜血涌落。
“你们还在这里等什么？”即墨花雪往远处看了一眼，“是在等他，死吗？”
龙先生的身子却依然站着。
青衣郎正色道：“晚辈受教了。”
莫问转过身，朝着即墨花雪这边走来。
可为何他听到后会觉得好笑？而他，已经是四大家族那一类试图变革的人了？
即墨花雪将长剑收起，低声道：“你们要等的结局已经到了。这位青冥院的首座龙先生亦是可怜之人，你们是他的同盟，但所有人都在等着他死，以获得一个撤退的理由。
这本该是江湖的共识才对。
青衣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起来也是令人羞愧。”
青衣郎一愣，他下意识的反应竟然是想笑，江湖上如今仅存的剑仙，即墨剑城的城主，竟然会说出“正义才能带来胜利”这种孩子气的话，可笑意才刚起，却又心生出一股寒意。
几个纵身，莫问已经扛着刀来到了即墨花雪的身边，他看了东方云我一眼：“还要战吗？”
“正义。”即墨花雪回得很简单。
东方云我手中长枪轻旋了一下，转身道：“总归是要战的，但不再是今天了。”
“那什么可以？”青衣郎问道。
“这些年，你变了很多。”莫问沉声道。
“所以利益，永远带不来胜利。”即墨花雪淡淡地说道。
“你倒是一点都没变。”东方云我朝前走去。
三位家主全都沉默以对，只有青衣郎笑了笑：“这买卖，划不来。”
“我很失望你变了，也很庆幸我没变。”莫问朗声道。
“你们其实早就有机会穿过我的剑锋，只要付出其中一人的命就可以了。”即墨花雪看着面前的四大家族的首领，淡淡地说道，“可你们谁都不愿意做这个人，所以你们跨不过我的剑锋，所以你们！这一次，必败。”
“活得久一点。”东方云我将长枪扛在了肩膀上，朝着前方走去。
即墨花雪不仅剑术绝世，看来还很懂得打架。
莫问瞳孔微微缩了缩，很多年前，他们两个人，便是这样一个扛着长刀，一个扛着长枪，漫不经心地走向战场，不像是去杀人，就像是去喝一场酒。
他们一开始以为即墨花雪已经疲倦了，他们毕竟人多势众，可一次次地尝试之后，才发现自己这边才更先疲倦，而即墨花雪似乎永远能挥出下一剑。
可惜，这样的日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整整一天一夜，这个光看外貌还颇有些柔弱的红衣剑仙，已经不知道出了多少剑，每一剑都挡住了他们的冲锋。但第一个夜晚过后，红衣剑仙便不再主动出剑，而采取了防御的姿势，只有当他们冲锋向前的时候，才会慢悠悠地挥出一剑。
“走。”即墨花雪转身，朝着恶魔城行去。
“这便是剑仙了啊？”青衣郎坐在地上，看着那依然站立不倒的红色身影。
“走！”莫问抡起手中长刀，大喝一声，“我们得胜了！”
东方云我将长枪插在了地上，冷笑了一下：“若是当年，我们中的所有人此刻都已经躺在地上了。”
恶魔城九恶众人也全都退了回来，他们跟着莫问齐声高喝：“得胜！”
“比起当年和你在南海之滨见到的比，如何？”王若虚问身旁的东方云我。
恶魔城城墙之上，忽然落下近百人，全都跟着莫问一起齐声高喝。
站在他身旁的陆天行往地上吐了口血痰：“这不是打架，这叫打仗。”
“得胜！”
王家家主王若虚将手中的朱雀长弓甩在了地上，低声斥道：“从来没有打过这样的架。”
王若虚眯起眼睛，看着上方的那些人，那些人都是曾经江湖之上赫赫有名的恶棍魔头，但都已经消失多年，却没想到是藏身在恶魔城中。若是他们一早开始就出手，那么自己这边毫无胜算可言。
上林天宫青冥院的弟子全都躺在了血泊之中，唯有首座龙先生依然站立在那里，只是衣衫已破，身上满是血痕。
“莫问，真是个值得记住的对手。”王若虚转身离去。
龙轿周围，已成一片虚无。
“对手，你也配？”青衣郎耸了耸肩，也离开了。
十三柄小斧从空中落下，砸在了那顶龙轿之旁。
“还好吗？”回城的路上，莫问问身旁的即墨花雪。
恶魔城外。
“再过一刻。”即墨花雪看了看自己的手，“我便握不住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