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鼓动
傅朝瑜等直接被人围的里三层外三层,逼仄的角落瞬间水泄不通。
浓郁霸道的香味弥漫在这小小的空间里,本来心中不平的监生们更加不平了,他们将傅朝瑜三人堵在角落里,开始逼问。
傅朝瑜立马让出自己的食物,就近递给闹事闹得最凶的一名学生。
“尝尝?”
学生愤怒的表情一滞,没料到傅朝瑜这么识相。见他长得好看,他也不再跟傅朝瑜一般见识,迫不及待接过肉夹馍就啃。
啃完眼前就是一亮。
香,肉香细腻,饼子又烤的恰到好处,最关键的是这样新奇的食物别处都没有见过,所以更觉得稀罕。对方三两口解决了,又凶巴巴地问:“你们找膳堂的人开小灶了?”
杨毅恬鼓足勇气解释:“我们给了钱的。”
“我们也能给钱!”众人七嘴八舌地强调。
在国子监读书的,大多都是官宦子弟,真不至于出不起这个钱。
先前不爱在膳堂吃,是因为这里的东西实在太难吃了,简直跟猪食有的一拼。可若是膳堂有好吃的,那就另当别论了,他们心甘情愿花钱买。
只要东西跟这肉夹馍一样好吃就行!
傅朝瑜“好心”地提醒他们:“若是一个两个开小灶也就罢了,大家都花钱买,事情闹开了膳堂的人也不好收场。”
先前吃了他东西的人这会儿又虚心请教:“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傅朝瑜拉过那个为首的学生,委婉表示,可以联合监生去找孙大人请命。
众人面露难色。
傅朝瑜进而鼓励他们,法不责众,只要反映的人多了,掌膳厅的大人们不可能不重视的。当然,傅朝瑜不可能明着说,他只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一通忽悠,引导着对方自己豁然开朗。
他自己是不会去的,但是别的监生就多多益善了。
于是乎,众人没多久便都明白了问题的关窍,一窝蜂赶去找孙明达请命去。
陈淮书有些担心,扯了扯傅朝瑜的衣服:“能行吗?”
“多半是行的。”
“可从前膳堂的饭菜从未改过。”
傅朝瑜心说,从前国子监也没缺钱缺到这个份儿上啊。孙大人也是好脸面之人,若是到时候连监生的笔墨费都发不出来了,想必他也会觉得面上无光吧。
“朝廷不发钱,国子监又没进项,继续这般一成不变只会走入死胡同。所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孙大人不会不明白这道理。是以他哪怕不高兴,也不会阻拦。”
杨毅恬巴巴地望着胸有成竹的傅朝瑜,眼神都在放光。
傅兄貌似很厉害的样子……
一群人围在博士厅外头,又喧哗又闹腾,成功将孙大人等给惊动了。
等明白他们闹的是什么事后,孙明达立马黑了脸,怒斥监生胡作非为、没规没矩、不知所谓。
谁家国子监的监生满腹心思都在吃上面?国子监的脸都被他们丢尽了!
还有那个傅朝瑜,真不愧是商贾出身,但凡有他便安分不了,孙明达都担心日后陈淮书与他一道都会被带坏。
监生们虽然畏惧孙明达的冷脸,却还是放不下那一口吃的。
国子监监生苦膳堂久矣!
那新来的有一句话说得没错,民以食为天,人或者不就为了一口吃的吗,他们出身富贵,为何偏偏要来国子监受这几年罪?
他们不服!
他们要膳堂改菜谱!
孙大人能罚他们一个,还能罚他们一群吗?
膳堂改菜谱是众望所归,若不能达成目的,他们便不走了。
孙明达忍无可忍又将他们骂得狗血淋头,孙大人态度极其恶劣,但是话没说死。
王纪美与他共事多年,多少猜到了他的意思,温声与众人道:“你们先回去吧,此事孙大人与我已经知晓,会好生考虑的。”
王大人一向和善,且从不敷衍学生,他的话,众人还是信的,于是各退一步,暂且休战。等回去之后他们还围在一块儿商量,打算明儿再来探一探口风,看王大人的意思,此事没准真能成。
本以为今日有一场硬仗要打,可他们无赖的架势都还没来得及摆出来,孙大人跟王大人便先退步了,倒是让众人有些惊喜成功来得过于突然。看来,只要他们团结,还是能改变国子监现状的,众人莫名自信起来。
打发走了一众学生,孙明达便沉着脸着急国子监一众官吏商量对策。
对于监生闹事,孙明达不悦归不悦,但是国子监拨款不够的问题已经迫在眉睫了。他能对着监生们发火,却不能不解决这个问题。
若是到时候没有笔墨费,有钱人家的孩子无所谓,可律、书、算三门的部分监生日子可就真的捉襟见肘了。众人商议到傍晚时分才散场,没人知道结果究竟是什么。
监生们的动静闹得太大,连杜宁都听到了些风声,是他如今的“好友”转告他的。
这些人愿意哄着杜宁,看重的是尚书府的权势。杜宁不是不知道他们的用心,也不是不膈应这些表里不一之人,可他没得选。身份相当的监生,谁不是被家里哄着长大的?谁又能忍得了杜宁的脾气?
当初杜宁跟杨毅恬凑在一块儿,也是因为脾气太冲,以至于没人搭理他。如今没了杨毅恬,他又得证明自己不缺朋友,可不只能自降身份?
得知此事又是傅朝瑜惹出来的,杜宁便一阵冷笑:“这些监生在家也是金尊玉贵的公子哥,怎么为了一口吃的如此获得出去,也不嫌害臊。”
“听说那肉夹馍香的很。”
杜宁一听到肉夹馍就想到自己不堪的经历,瞬间暴怒:“香什么香,能不能有点见识?他一个商贾之子弄出来的东西,能好吃到哪里去?”
杜宁一发火,几个狐朋狗友立马缩回了脑袋,心中不忿,但却不敢表露。
毕竟,人家父亲可是尚书,得罪不起。
杜宁望着他们畏首畏尾的模样,只觉得没劲透了。
第二日,傅朝瑜上完课后,有一日溜进博士厅给王纪美整理手稿。
王大人用的是草书,还是奔放不羁、气势万千的狂草,又爱涂抹,手稿中常有字迹不清之初。若不是傅朝瑜见多识广,有些还真不容易辨认出来。
他默默誊抄完,呈给王大人过目。
王纪美比对手稿与誊抄稿,再次惊讶。他曾叫过不少学生给他整理手稿,只是他的字一向不羁,监生们每读一段便需向他求证,久而久之,王纪美也烦了,宁愿不叫人来誊抄。可这两日傅朝瑜过来,却没问过他,誊抄完之后竟也一字不错。
若这些只能证明傅朝瑜在书法上有ʟᴇxɪ些眼力的话,那给他补充的这几个字就实在超乎王纪美的意料了。他指着其中“哀梨蒸食”的典故问:“你看过这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