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打脸(一更)
通判一职, 既是知州的副手,又能替朝廷监督知州,权力并不小, 府衙许多事情甚至需要通判联合签署才有效。马骞在通判这个职位上足足呆了有十年, 先后送走了两任知州。
本以为这次无论如何也轮到自己了,没想到朝廷反而空降了一个年纪比他小许多的傅朝瑜。马骞原本也能忍,可是眼瞅着傅朝瑜为了所谓的善名将整个凉州的明年的春耕都置之不管了, 心里对他彻底没了敬意。
如今他便是本着看热闹的心思, 想瞧瞧傅朝瑜究竟能整出什么东西来。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赶去福田院。
正值傍晚,福田院的灾民们正好在排队打粥。托新任知州大人的福,他们这两日都吃到了粮食, 一天两顿。虽然都是粥,但是熬得却格外浓稠,比他们寻常在家时吃的饭都还要顶饱。
周景渊认出了这是福田院, 京城的福田院他去过, 从前京城那边的福田院已经是破烂不堪了, 但是没想到凉州这边情况更严重。
“他们怎么了?”周景渊注意到这些人的不同,里面有好多都是手脚健全的大人,并不像他在京城看到的那些人, 无不是老弱病残。
福安昨儿也打听了些:“这些都是因为下雪受灾的灾民, 自家的房子被压垮了, 所以来福田院这边住。”
周景渊小声:“他们房子再也没有了吗?”
福安也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嗯。”
世上有公平可言吗?压根没有。
好比这些灾民, 因为一场天灾人祸便被凉州官府视为累赘;好比他福安,年幼之时便被家里卖去了宫中做太监。若非遇上淑妃,遇上小殿下, 遇见他们舅老爷,他只怕过得比这些灾民还要惨。
周景渊望向他们手里捧着的粥, 抿了抿嘴,一时没有说话。他虽然年纪小,却在这段时间的耳濡目染之中明白了一件事情——世上的穷人还是大多数,大魏远远没有那些人口中说的那么好。先前他在冷宫的时候好歹有住的地方,但是这些人如今连家都没有了。
他还发现里面有很多小孩儿,周景渊打量的时候,他们都怯生生地望着自己,躲在父母身边,不敢上前一步。周景渊想了想,拿了点糖分给他们,他们也不敢上前来取。
为什么他们不来呢,不想吃糖吗?
周景渊绞尽脑汁也想不通。
马骞看到那几锅粥便忍不住生闷气,那可都是凉州明年的粮种,本就所剩不多,连他们都没舍得用,结果却便宜了这些灾民。ʟᴇxɪ这些人本就无家可归又家中困顿,兴许连田地都没有,为了他们搭上凉州明年的粮种实在是不值。马骞脸色本就不好,等发现了灾民殷切地朝着傅朝瑜行礼问安,毕恭毕敬之后,脸色愈发不好了。
王谢玄捣了捣李成,使了一个“快瞧”的眼色。
李成不动如山,他得罪马大人的地方已经够多了,眼下能少得罪一点还是少得罪一点吧。
王谢玄撇了撇嘴,却对马骞不屑一顾。
他向来不喜欢这种拧巴的人,或许马大人不是那种纯粹的恶人,他也有自己的苦衷也曾真心实意想过替百姓做好事,但无奈能力有限却又自视甚高,压根不能改变现状,因而过得格外拧巴。相较之下,他还是更喜欢傅大人,相处起来反而要简单许多,不像面对马大人时候,一句话还得绕几个弯才能想明白。
但等到马骞察觉到往这边看了一眼后,王谢玄又立马怂地往傅朝瑜那边挪了好几步。
傅朝瑜正在问火炕的情况,小吏今儿一天都守在这里,对这的情况最了解不过了:“按着您的吩咐今儿通了一天的风,到午后便已经干了,这会儿都已经干透了。小的叫人上去踩了踩,发现那榻上结实的很,压根不会榻。”
傅朝瑜也知道不会塌,毕竟昨儿他可是仔仔细细检查过一遍的,但为了以防万一,傅朝瑜还是又重新检查一遍,一切无恙。傅朝瑜叫人重新再盖上一层导热的板子,铺好稻草与被褥。
被褥没有几条,并且这儿的被褥都是薄薄的一层,上下两层布中间塞的也是柳絮,很少有塞羊毛的,御寒的能力一般,但是有总比没有强。为了让他们今儿晚上睡得舒服,傅朝瑜还特意让他们将这被褥都搬出去晒了一整日。
晒过的被子,好歹没有像先前那样味道难闻了。
周景渊认出了这是农庄里头的炕,指着床头的洞道:“待会要塞柴禾在这里吗?”
“真聪明。”傅朝瑜夸了夸,立马让人将柴禾跟干叶子塞进去。
柴禾有限,福田院留下来的柴禾都是灾民们这些日子收集来的,晚上就靠着这些柴禾取暖,虽然晚上点燃了呛得很,但是没了这个只怕他们早就冻死了。干叶子是今儿下午衙门才叫他们收集的,虽不知道收集干叶子有何用,但既然衙门吩咐了他们就照做。
这会儿几样东西混在一起丢到了火炕底下的小洞里头,只见小吏拿着火把子引燃之后,几根柴火也渐渐地烧了起来。
傅朝瑜让人将洞口关上,四下审视着火炕,敲敲打打了几遍没发现有漏烟的情况。不多时,火炕底下燃烧的热烟便顺着烟道转了一圈,最后从烟从口里排了出去。
热量渐渐传开,火炕上头也渐渐有了温度。傅朝瑜摸着上面的热意,知道这算是建成了。
马骞只冷眼看着他在那边作秀,不知道他在折腾啥,直到傅朝瑜开口让人上去呆着试试。
周景渊看他们没动作,自己爬上了炕坐,冲着几个小孩子招了招手:“你们快上来试试呀,很暖和的。”
小孩儿们更紧张了,其他人也没有动作,叶娘纠结半晌,终究抱着女儿上了炕。
母女俩刚坐上去的时候,眼睛便亮了,真的暖和了!
周景渊笑得眼睛弯弯:“我没说错吧?”
他一开口,月儿反而往娘亲那边靠了靠,这个小公子穿得如此鲜亮,她却衣衫褴褛,她怕自己把对方弄脏了。
周景渊有些无措。
傅朝瑜看了半晌,主动上前将小家伙抱了起来回来。
月儿这才不再紧张,在炕上试探着爬了爬,发现整个炕都是暖和了。这间房间左右两排都是整整齐齐的炕,底下塞了些柴火跟树叶之后,也没见它烧的有多旺,但整个炕却都暖和了起来,从床头到床尾,没有一处是凉的!
“真的不冷!”月儿兴冲冲地道。
余下的人看她们母女二人自在的模样,也忍不住想要爬上去试试了。
傅朝瑜没让男的过来,只让女人孩子上了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