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深化、神奇与海上武装(第2/3页)

“盐商?”梅可甲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不熟,不过也有能说得上话的。”

“也是本官近日在瞎想……盐商困于守支,朝廷盐法大坏。所以要是能够将盐场也拍卖给盐商,这样不就不会有守支这一问题了么?”

顾佐当然不会说着是他和皇帝讨论的结果。

事情还没定,和皇帝之间的话怎么好轻易说出去?

但他又想和梅可甲论一论,所以就说成是自己瞎想的,这样是没问题的。因为一个可以穿绸缎而继续穿布衣的人,是不会不谨慎到把户部侍郎涉及盐法的话拿出去乱说的。

一个细节,足以看懂一个人。

梅可甲听了这话果然眉头开始发紧,眼神中也满是沉思,先试探着问:“盐业自古以来就是官府专卖,下官虽不懂何为拍卖,但卖掉,是不是有些冒险?”

“就是在想嘛。办法可行,本官再去找陛下,若是不可能,本官姑妄说之,你且姑妄听之。”

听了这句话梅可甲还是没全部放下戒心,继续和稀泥说:“请少司徒明示。”

于是顾佐就将拍卖的含义以及产权与经营权的那一套全部讲给他。

听完之后梅可甲深受震撼,他心中想,都说顾礼卿是皇帝预定的下一任户部尚书,未来的阁臣备选,可原先看他年纪轻轻似乎比自己还小的样子,多少还有些不信。

现在听到此人能创造性的想出产权与经营权分开的概念,他忽然觉得以往也是自己看错了。此人的度支之才绝对可以冠绝朝堂。

“梅公,不知你觉得盐法这样改,孰优孰劣?”

户部侍郎说的这些都很深刻,梅可甲自然能分辨得出有没有真诚,所以他也认真思虑一番,想了小片刻才回:“少司徒可否先容下官问一句,为何要这样改?”

“盐法已坏,所以要改。”

梅可甲紧抿着嘴唇,“且不说朝中反对的声音如何大。光是这样改,盐商就会进而成盐帮。”

顾佐一愣,“可以见得?”

“盐业自古以来就是暴利,获此利者很容易聚拢巨财。而经营权期限的设置,又要让盐商将摇钱树让出去,这有谁会愿意?”

“梅公的意思是他们会从中作梗。”

“不仅是从中作梗。而是会使用一切方法阻止其他人抢夺自己的盐场。必要时候甚至会诉诸武力。如此一来,一商一帮,相互争斗,为期不远。”

顾佐颇为认真的点了点头。

这其中的要点倒是简明,说白了就是商人会帮派化。

极端的说,旁的人即便拍卖到盐场,有些恶人也要想办法让你赚不到钱。时间一久,盐商就会在争斗、淘汰之中逐渐减少为几家,而这几家必然是实力强大,富可敌国。

这就有些像是黑社会,而盐就像毒。就是因为这里面的利益实在太大,大到不是一纸条文说你们都守规矩人家就守规矩的。

顾佐默默的记了下来。

随后又问:“还有么?”

“还有,朝廷不再负责盐场生产,而只是固定取得拍卖盐场所得收入之后,很多盐政的官员就不再需要了。大明设有六个盐运司、七个盐课提举司、在各处盐场所设的近两百处盐课司,此外还有数量不等的批验盐引所和巡检司,当然,更不能忘记朝中的巡盐御史,粗算下来说不定得有一千多名官员,这些人要往何处去?”

在梅可甲看来,所谓改革,最大的阻力就是这个。

这一千人,可不是一千个平头老百姓,他们都是朝廷命官,盐运司的盐运使是从三品的大员。

朱元璋对文官苛刻,二品官几乎就是文官的极限,从三品的官可不小啊。

关键这一千多人还有亲戚朋友,这样一算就是大几千的人可能反对这样改革。

顾佐当然明白,“可如果不这样改。朝廷去追查守支的原因,各处勋贵、藩王奏乞盐引的实际用途,这样事情反而是更加的复杂。”

“下官的意思是,若是能安排好这些人的去处,倒也不是不能这样改。”

顾佐心里想,都是一帮贪官,估计皇帝是不会安排的。

甚至于,皇帝还巴不得把这些人甩掉。

要不然也不会把这个当做是如此改革的重要优点。

再想一步,如果这帮人真的要细究,按照皇帝的性格说不准还会再办几个贪污大案。

“去处是没有的。梅公,开海这么难的事,朝廷也做成了,只是几个官员,他们要挟不了当今圣上。”

梅可甲一想,这倒是,只不过怕是不会那么顺遂。

他是商人,他知道这帮满口仁义道德的人一旦拿不到银子是什么个反应。

“……少司徒,其实有梅记和少府令的成例在前,为何没有想过由朝廷来设立皇家盐商呢?”

顾佐心说原来我也是这么想的,

只不过皇帝说的对,那样很快便会私盐泛滥。因为‘国企’无法克服的低效率,一定会带来质差价高的官盐。

“只有尽量减少官员参与的环节,才能够最大程度减少贪墨。”

梅可甲没想到一个官员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心中升起敬意,“国家幸有少司徒一般的忠臣。”

……

……

“盐帮?”

乾清宫里,顾佐在朱厚照的面前跪下,所述的也就是梅可甲提到的那个缺陷。

皇帝略微沉吟,他不是神,当然不会把所有的方面都考虑到,所以听到这个词其实也在认真思量。

“如此说来,朝廷的拍卖最后就是流于形式,而盐场的归属最终要看所谓的各盐帮之间的争斗结果。”

顾佐点头,“不错。甚至于盐帮会与朝中的官员相结合,一旦势力真的做大,朝廷就是将盐场拍给别人,这个人可能也不敢接。”

“如果害怕盐商做大,可以框个上限,比如同一家盐商不能同时经营超过某个数量的盐场。具体的数字到时候拟定。”

“臣只怕官商勾结,朝廷所制定的条款也会被视如无物。”

“这样,不就是一条明显的罪名么?”

顾佐心头一震,这一刻其实叫帝王心术。

在朱厚照看来,这就和割韭菜差不多,我划一个高度,喔,你长过来了,好,那我割了你。

朱厚照负着手在殿里来回踱步,“盐帮这个问题朕还在的时候是不会有的,只怕后世之君软弱无能,到时候难以控制。”

这是实话。

他只要在,他恨不得来他五个沈万三一样的巨富盐帮。

你储备银子,我储备军队。

犯罪事实随便找,找到了就抄家,抄一次就吃三年。

设个上限其实是给后世之君考虑。如果这样还不行。说老实话,那就是后世的皇帝不行,人都不行,祖宗定什么规矩你能守好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