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章 刘公公的落与起(第2/3页)

一家老小被打进冤狱,这个‘不讲道理’的朝廷是怎么待他的?

“……侄儿倒也不必冒头,而是看风向行事,官府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挨家挨户的抓人。当然若是只静观其变那也可以。”

“不!”卓定脸色涨红,“侄儿读过书,不谦虚的说算是有几分见识,知道当今天子行事,总有几番固执,静观其变?怕是不行。这样小打小闹是改变不了什么的,必得江南掀起泼天的巨祸,否则断难有所改易。”

“好!”

……

……

中都,凤阳,皇陵的一座院子里。

头发已白的刘瑾扶着扫把坐在石凳上喘了口气。

几年过去,他人已老迈,而且似乎腰身还不好了,左手扶着,偶尔还捶两下。

正想偷会儿闲,外边儿忽然进了三个人,为首的那人面宽而白,一脸的凶相,“正说你人呢!原来在这里偷懒!难怪屁大点儿地方你要扫足足两个时辰!”

刘瑾心头一沉,一把老骨头吓得直哆嗦,跪下道:“于总管饶命!小的是扫久了腰酸,刚刚就是……就是休息了会儿,并没有偷懒!”

他已经忘记了他当初是怎么对待旁人的了。

理由?理由在这里重要么?而且解释了有什么用,要旁人怜悯你?开玩笑么不是。

其实太监变态率很高的群体。

老太监失去地位,在此守陵,那可不是过着无人问津的生活,甚至于说,无人问津都是幸福生活。

这于总管就不给他好脸色,仿佛欺负过去的掌印太监能显出他的能耐似的,直接骂道:“做活儿偷懒还敢狡辩!来啊!掌嘴!!”

“是!”

“于总管饶命,于总管饶命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是‘啪啪’两下,打得他脸蛋是火辣辣的疼。

一个腰酸背痛的老人家被欺负成这样,确实有些心酸,不过于总管却还在得意的笑,“老实告诉你,你啊,过去积了太多阴德,得罪了太多人。虽然杀你不得,但愿意出银子让你生不如死的人那是排着队呢。哈哈哈。”

“要谢谢刘公公,我们几个都跟着吃了不少刘公公的赏钱。”

“哈哈哈!”

刘瑾心其实已经麻木了,刚开始那会儿他的确接受不了,但几年过去,各种欺辱受遍的他如今已经‘心如止水’了。

“给咱家好好扫!腰疼?那你可得忍着点儿,咱们这儿庙小,可不比司礼监。哈哈。”

刘瑾被两耳光打趴在地下,这会儿又只能自己起来,卑微至极的道:“小的遵命。”

看他如此,那于总管更加放肆笑了起来。

他身边的小喽啰还拱火,说:“哎,要说这去年,皇上到中都来可真是吓得我们一惊,没曾想,到最后连提都没提。”

当时的老太监确实并未能见到皇帝。

因为朱厚照是成熟的政治人物,不会因为自己的情感波动而胡乱做事。有些时候,你以为是老朋友见个面,但实际上作为政治人物都有政治内涵。

否则外出的大将为什么不能回来就去见太子?他们难道一定谈得就是公事?或许就是私事,甚至是同一爱好,这才是事实本身也说不定。

但政治生活中并不存在这样的小美好。

朱厚照忽然见刘瑾,这是无端的让尤址慌乱,人一慌乱,不知道又会干出什么事情,这不是自找麻烦嘛?

可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对于已经扫了好几年院子的刘瑾来说,那真的是叫心灰意冷。

有句话说的好啊,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其实是希望。

尤其当他听说皇帝下江南要到中都的时候,他心里是真有希望的。

当然最后的结果也在精神上彻底杀死了他。

所以在这一刻,无人别人如何欺辱、如何打骂,他都没有反应了,他只是一头会喘气的动物,乞活着……乞活着……

这个晚上,注定是晚饭也没得吃了。

刘瑾完全能预料得到,他已经‘经验丰富’了,所以根本就不去在意这些,只身一人回到自己那间小小的、只够摆两张床的屋子。

这里面除了床,就是个脸盆架子,还有床底下的几个放旧衣服的箱子,除此以外就是个破柜子。

刘瑾从抽屉里拿出纸包着的、已经硬掉的窝窝头,躲在门口后面一点一点的啃。

月色照进来,这里甚至有些阴诡。

但他完全习惯了。

略微充饥,没有饥饿感以后,他躺倒在床铺上,因为腰痛,动作不敢太大、太快,眉头还皱了老久。

这一夜他做梦了……

砰砰!

砰砰砰!!

“刘公公,您醒了吗?”

梦里,人家又开始尊称他为刘公公。

“刘公公?”门口有人又敲了一下,“皇上传旨意来了。”

梦里,他的世界还有皇上。

……

“怎么还不醒?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刘瑾眉头一动,这句话梦里没有,是很奇怪的问句。

砰砰!

“刘公公?”

有人敲门!!

刘瑾猛然睁开眼睛。

再听,又是‘砰砰’两声。

完了,不是梦,睡过了头!

“来了!小的马上来开门!”忍着酸痛的腰,刘瑾用最快的速度开了门,还没等细瞧,已经直接跪了下来,“于总管,是小的睡过了头!”

他这一跪,外面的人傻了,全部‘刷刷’跪倒在地,“刘公公,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

刘瑾奇怪,等他微微抬头,他人都傻了,这是看到了谁。

一向以冷酷无情著称的他,竟有热泪凝于眼眶,“张……张永?张永,你来看我了?”

张永半跪在地,扶着满头白发的刘瑾,“刘大哥,你怎么,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这话说的,边上的于总管想死的心都有,实际上,他觉得自己已经要死了,甚至还没人和他说话,他已经整个人发抖了。

“真的是你,张永!”刘瑾老泪纵横,他嘴巴张着想问很多,又不知道从哪里问起,两片嘴唇颤动很久才忽然醒悟并开始叩头,“小的,小的刘瑾,给张公公磕头!刚才一时失态,冒犯了张公公,还请张公公责罚!”

张永也不笑他,他这家伙带几分仁义,少几分鸡贼,说白了就是有些忠厚,“刘大哥!你受苦了。快快起身。”

而后他又冷脸对边上人,“你们几个,滚出去。”

于总管一听立马慌不择路的跑开了。

张永扶起刘瑾,又带上门,两人就在床边坐下,“刘大哥,你平复下心情,老弟这次有要事相告。”

“要事……相告?”刘瑾眨巴了一下眼睛。

他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