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集(第3/8页)

日本老头:(大笑起来) (日语) 你的日语比我的还好!

日本老太太:(鼓掌) (日语) 还是京都腔!

日本女军人跳着夸张的秧歌,对孩子们吆喝起来:不要乱跳,跟着我跳!一二三四——

田间雪子注意到那个头顶扎抓鬏的大个子大头娃娃的褂子下露出的日本毛料军裤。

田间雪子:(疑惑地微笑) (日语) 可惜她的中国话讲得五音不全,不比我强!

黑岩出现在路口,观看着大头娃娃们的舞蹈。

胡乱扭秧歌的大头娃娃们把观光团的日本男女带过来。

观光团每到一处,头顶上就响起小鞭和锣鼓的声音。现在他们被大头娃娃们带到了黑岩所在的十字路口。

黑岩来到扮演大头娃娃的日本女军人旁边:(小声地) (日语) 一定不要让他们往那边拐弯!往这边引!

日本女军人:(小声地)(日语) 为什么?

田间雪子从后面赶上来:早上好,大佐先生!(指着典型的中国传统楼房) 楼房能让我们进去看看吗?

黑岩:(微笑着) 当然,现在还早,等店家开门了,就会让大家进去用餐的。

田间雪子走开了。

日本女军人:(小声地) (日语) 为什么不能往那边走?

黑岩:(小心地左右看看) 那边又发现了一些尸体,是昨天晚上处决的一群中国人。

日本女军人看见田间雪子正在往那条路上走,立刻拿出士兵冲锋的速度追上去。因为跑的动作太大,使得大头娃娃的面具在她肩膀上下跳跃。她追上田间雪子,伸出手挡在她前面。

日本女军人:(日语) 对不起,那边不能走。

田间雪子看见她手腕上露出的日本坤表,特意让目光在表盘上滞留一会儿,似乎在看时间,然后很有意味地一笑,用流利的中文开口了:为什么呢?

日本女军人:(生硬的中文) 因为没有修复。对不起。

田间雪子:我不在乎。我是记者,看看南京的战争痕迹更好。我还有摄像任务呢。

不远处,黑岩阴沉地看着她们。

日本女军人:(做了个很军事化的指挥动作) (日语) 对不起,请你往那边走。

田间雪子:(挑衅地笑着) (日语) 如果我不服从你呢?

日本女军人:你服从的不是我,是整个派遣军。

田间雪子:(揭露性地) (日语) 派遣军总部派了你这个导演,导演了这一切,是吧?难怪你的中文比日文差那么多!

日本女军人:(冷冰冰地) (日语) 请你立刻回到你们的团体里去。

田间雪子:我要是不回去呢?你会拔出手枪来押送我吗?我倒是想看看,可爱的中国娃娃怎么用手枪。

日本女军人只是站在她前面。

日本女军人:(日语) 假如你还想继续留在南京的话,请你配合,少惹麻烦。

黑岩出现在她们身边,堆起笑脸。

黑岩:(日语) 你怎么在这里,雪子小姐?我到处找你!快走吧,商店都开门了!

他连拉带哄,把田间雪子向另一个路口拉去。

夫子庙一条带飞檐的回廊 日/外

日本小兵把拦在回廊边上的绳索飞快收起,绳索上吊着“水泥未干,请勿踩踏”的纸条。

观光团的日本男女由带着面具的日本女军人和大头娃娃们领路,兴致勃勃地走来,举起照相机,到处拍摄。

日本女军人悄悄地跟黑岩说着什么:(小声地) 这里的水泥是前天才铺上的,用的是一种特殊的速干水泥……

黑岩:(小声地) 嗯,我知道。

日本女军人:我听说幸亏找到了这种水泥,不然这一带毁坏得那么厉害,怎么抢修也来不及!

黑岩向观光团的人群走去。

观光团的男女都在用相机拍摄古色古香的明代建筑,店家、餐馆、茶楼……

那两个电影摄影师现在来到观光团前面,把摄影机架在临时铺起的轨道上,向后移动。

黑岩:(指着周围) 这些都是明朝留下的建筑,日军攻占南京的时候,都本着保护文物的精神,尽量不伤及这些建筑……

几个女人走到回廊的地面上,都发出惊叫——

人们朝她们看去,一个女人的半高跟皮鞋陷进仍然软和的水泥里,她拔脚时只拔出穿丝袜的脚,鞋子却像栽种的一样,半高跟在水泥上生了根,只剩鞋帮子露在水泥表层。

一个日本男人上去扶住她,她恼羞成怒地推开他,一脚踩在潮湿的水泥上,拔秧苗一样把鞋跟拔出来。

日本老太太的木屐也陷入水泥,她要挪步,却只挪出穿洁白棉袜的脚,木屐还留在水泥里。她站立不稳,趔趄着,幸亏日本老头的反应快,把老太太扶住。

人们低下头,发现他们的脚已经在水泥人行道上踩出大片大片乱七八糟的脚印。

抱怨声起来了,尤其是女人们……

黑岩沉下脸,看着到处被踩坏的路面。

特写:大头娃娃面具内,日本女军人愤愤的面孔,鼻梁上的白绷带快要掉了,只有一条胶布粘在皮肤上,也许是因为刚才跳秧歌过分卖力……从面具眼睛部位的两个孔看出去,女记者田间雪子走到她面前。

田间雪子:(日语) 我在国内就听到回到国内的同事说,这一带的古老建筑毁掉了百分之八十。显然这些是昨天刚建起的“古建筑”。

黑岩向田间雪子投来一瞥不以为然的目光。

日本女军人敌对的目光从大头娃娃面具上的两个孔里射向田间雪子。

教堂/后院 日/外

法比坐在英格曼的坟丘前,以左手握着一把小刀,在一块木头上刻下两行英文:“JOHN ENGLEMANN 1866—1937”。

法比端详着自己笨拙的字迹。

法比:您要是不纠正我,没硬把我改成右撇子,我肯定不会刻得这么丑……

闪回:童年的左撇子法比用左手拿着一支蘸水钢笔,在龙飞凤舞地抄写英文课文。英格曼把笔从他手里抽出,放到他右手上。法比发愁地看着自己笨拙的右手和笔,就像看着别人的手。他回头看一眼神父弹奏风琴的背影,悄悄把笔换到左手。刚写两个字,英格曼的手又出现了,从他的左手抽出笔,再次放到他右手上,法比抬起眼睛,看着神父平和的脸,既不怒也不笑。

闪回结束:法比刻完最后一刀,两串眼泪滴落在1937这个年份上……

他把墓碑插在坟丘前面的土里,使劲按着。

法比:(一边擦泪一边诉说) 现在您就将就吧。等日子好过了,我去雇个石匠来,给您漂漂亮亮地修个陵墓,不能输给前头那几个神父,他们没有法比,您有法比,法比没别的出息,给您尽孝的出息还是有的。就这样草草了事地落土,法比就太不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