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经典的一见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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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李玄霸回过神, 他的视线落在了诗文集上。

房乔带着矜持的笑容,将诗文集递给李玄霸:“请李秀才指点。”

李世民道:“房兄别这么客气。我字大雄,阿玄字大德, 呼我们的字便好。”

房乔的笑容有一瞬的僵硬。

李玄霸瞥了二哥一眼, 想在心里拆穿, 但他经过了短暂的卡壳,在看到诗文集的扉页时已经想起这个“房乔”是谁。

诗文集扉页是房乔的自我介绍,清河房氏, 其父司隶刺史房彦谦,姓房名乔字……呵,字玄龄。

清河房氏虽不是“五姓七望”, 也是能与清河崔氏攀上姻亲的大贵族,在京中人数不少。

李建成与“五姓七望”的荥阳郑氏联姻后, 山东郡姓纷纷向李建成表达善意, 与李建成推杯换盏的狐朋狗友中就有清河房氏的人,李玄霸见过不少。

若不是如此,他在唐代听到一个姓“房”的人,肯定脑海里第一反应就是“他是不是房玄龄的谁”。

没想到真的见到房玄龄本人时,他居然在房玄龄自报本名时, 记忆卡了几十秒的壳。

不过后世知道房玄龄名乔的人也不多,李玄霸还算“知识渊博”了。

弱冠的人互相交往都是以字相称。

之前李世民和李玄霸自我介绍的时候没有介绍字, 是不太习惯用字忘记了。

但房乔这样已经快而立之年的人如果自我介绍的时候没有介绍字,就是委婉地告诉对方“我不想和你深交”的意思。

但显然,李世民脑袋里没有这根弦。

现在李世民单独介绍他和李玄霸的字, 就把房乔架在了柴堆上。

李玄霸本来想告诉二哥房乔的想法, 但发现房乔就是房玄龄后, 李玄霸就给了未来房相一个面子, 没给他在未来领导那里上眼药。

房乔默默地看着李世民。

李世民只是一个小孩,他应该没有坏心思,唉。

房乔再次拱手:“不敢不敢。”

李世民道:“有什么不敢?你有官职在身,我只是一个孩童。”

房乔:“……”他更尴尬了。

李玄霸颇有兴趣地看着李世民用“天真无邪”打得未来的房相措手不及。

李玄霸没有隐藏自己的表情。房乔很快就看出李玄霸在看自己笑话。

他看看一脸热情的李世民,又看看一脸与年龄不符的意味深长微笑的李玄霸,头皮有些发麻。

房乔立刻猜到,李玄霸应该是觉察出了自己不想深交的意图,李世民肯定没有。

他虽自傲,也知道不能得罪人,立刻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字玄龄,小郎君也可称呼在下的字。”

李世民笑道:“我还是叫你房兄吧。我还小,现在就叫你的字,对你不太尊重。等我再大一些,我们再平等相交。”

房乔:“……”如果对面不是一个孩童,他都怀疑对面之人想要招揽自己了。

“扑哧。”李玄霸忍不住笑了。

李世民疑惑:“阿玄,你笑什么?”

李玄霸道:“我天生一副笑脸。”

李世民立刻伸出手扯住李玄霸的脸颊:“哎哟,真的吗?再给哥哥笑一个。”

“去去去。”李玄霸使劲拍打二哥作怪的手。

李世民笑嘻嘻地松开手:“你常说一个人读书无聊,今日相遇就是缘分,阿玄何不做东请房兄到隔壁酒楼……饮子铺一聚,顺带说一说文集印刷的事?房兄,别看我家阿玄年纪小,但书铺的事都是他做主。”

李玄霸揉着脸道:“是我、你、娘、三姊都能做主。”

李世民双手抬起,枕在后脑勺道:“其实就是你做主。”

李玄霸叹气,对房乔道:“如果房兄不嫌弃,可否赏脸?”

房乔道:“小郎君客气了。”

李世民笑道:“我也是小郎君,他也是小郎君,房兄你这样叫,我们分不清。要不叫我李二,叫他李三,要么称呼我们的字,你自己选吧。”

房乔再次无语。这个孩童怎么……怎么如此霸道?但这霸道偏偏不引人讨厌,只是让人有些难以招架。

李玄霸发现了房乔的窘迫,可不会帮着房乔:“房兄就称呼我为李三郎吧。”

李世民捧腹大笑:“阿玄,你又来了。你究竟是对‘大德’这个字有多不满?房兄啊,我和你说,你一定要叫阿玄大德,让阿玄早日习惯。取字之后都是以字行走世间,由得他不乐意?”

李玄霸没好气道:“是是是,大雄。”

李世民:“啊?叫我做什么?”

李玄霸磨牙。

李世民歪头。

房乔右手虚握放在嘴前,遮住了嘴角的笑意。

这对双生子真是有趣。他想起自己的身体,又有些黯然。

李世民敏锐地察觉了房乔的黯然,道:“房兄可有什么难事?”

李玄霸叹了口气,道:“你别问了。交浅言深,会让人尴尬。”

李世民道:“好吧。房兄,抱歉,是我逾越了。”

房乔忙摆手:“无事无事。只是看着小郎君……”

李世民露出了不赞同的眼神。

房乔突然觉得自己的扭捏实在是有些可笑,便失笑道:“只是看着李二郎和李三郎,有些遗憾自己没有子嗣罢了。”

李世民挠头:“这个,我也没办法解决。要不你摸摸我和弟弟的脑袋,说不定能沾点福气?长辈们就喜欢这样做。”

李玄霸有些震惊了。

自家二哥挺骄傲的一个人,居然如此亲近房玄龄?这就是眼缘吗?

等等,历史中的唐太宗第一次见到房玄龄时也是“一见如旧”。难道这个“一见如旧”不是史书记载的套话,而是描述的真实情况?

李玄霸肃然起敬。有一种历史名场面在自己面前徐徐展开的史诗感。

但现在,他挡住了二哥向前伸的脑袋,阻止二哥把自己的脑袋凑到房乔的手中。

看看房乔!尴尬得脸都红了!

“不是去饮子铺吗?我渴了。”李玄霸道,“房兄,请移步一叙?”

房乔真想立刻开溜。他有些后悔来书铺了。

房乔十八岁科举入仕,一直蹉跎至今。

前些日子,他重病一场,几乎濒死。妻子对他不离不弃,艰难地照顾他至痊愈。

房乔身体好些之后,就一改之前倨傲清高,想要尽快谋求一个实职,为妻子赚得一个更舒适的生活。

他观察一段时间后,瞄准了唐国公府这家引发了文坛地震的小小书铺,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蕴含的机遇——纵使自己不能入了唐国公的眼,文集印刷后传播更广,一定也会有人能慧眼识英才。

房乔的父亲房彦谦因为刚直得罪权贵而被外贬,在京中为御史大夫时,他曾与时任左仆射的高颎有着几分浅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