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遗忘的联系方式

高珠展真正的重头戏,是在宴会之后。

各位来宾有了心仪的珠宝,便会被邀请入一个一个VIP包厢中,来一对一挑选。

秦禹苍和夏泽笙现在都一贫如洗,自然不会对此项目感兴趣,已经准备离场,可是往外走的时候,却被人拦住。

“听沈英珍说你来了高珠会,我正到处找你呢。”

对面的人高高大大,英俊潇洒,穿着一身十分时尚的大牌礼服,但是设计上更显随性,里面没有衬衫,只有一条鸽子蛋大的钻石项链,V字领中空设计让他整个人的脖颈修长。手指上戴上了好些关节戒,还有一条同样满钻的手链。

“怎么才来就要走,宴会上也没有看到你人。”他对夏泽笙说话的语气十分熟稔,像是认识多年,只是一边说着,一边不露痕迹地打量了秦禹苍,本身含笑的眼神,在看向秦禹苍的那一刻,多少有些警惕和打量的意味,“这位是……?”

夏泽笙开始略有吃惊,然后很快恢复如常。

“这是秦骥先生的远房堂弟。秦禹苍。”夏泽笙说,又对秦禹苍介绍道,“这是……我的弟弟,夏晗。”

夏晗不满:“什么亲弟弟,只是曾经在一个户口本上,有同一个干爹而已。”

夏晗。

夏泰和的另外一个义子,比夏泽笙年纪小一些,是与夏泽笙最亲近的夏家人。更是如今炙手可热的当红偶像。

秦禹苍对演艺圈兴趣不大,对夏晗的认知也仅限于此。

上一次见他,还是三年前的春节,他带着礼物,登门拜年。

之所以对这个事情印象深刻,那是因为他的礼物有些特别,别人年关最多不过一些保健品,而他另辟蹊径,一万枝玫瑰捆在了一起,被一辆卡车送到了二沙岛,连车带玫瑰都给了夏泽笙。说是要给他哥一个惊喜,却丝毫没有考虑过如何善后。

那天整个别墅都飘散着玫瑰花的味道,玫瑰凋谢的时候这种味道变得诡异,成了一种折磨。找了环卫单位加班过来清理,玫瑰花瓣从院子里飞出去,满大街都是,很是上了几次头条热搜。还好,因为卡车也算做是废品处理,环卫单位平白收了一辆车,因此没有太大的意见。

只是没想到,三年不见,当年还带着些少年感的人,一下子抽条长高,面容也迅速褪去了青涩。如今几乎秦禹苍身高近似,对视之间,已经不能把他当做孩子。

秦禹苍看了夏晗一眼,没有打招呼,反而回头对夏泽笙道:“夏先生,既然你和令弟相遇,想必接下来的住所问题也能解决了。后续您有什么计划,夏晗先生想必也能帮上忙。既然如此,我便先告辞了。”

夏泽笙一愣。

他直觉地想要挽留秦禹苍,但是又感觉似乎没什么其他理由了。

要见的人见了。

要达成的目的,初步有了希望。

而遇见夏晗,多少有些出乎意料。

“你可以再等我片刻吗?”夏泽笙踌躇了片刻,问他,“我——”

“告辞。”秦禹苍甚至没有给他机会让他说完话,他对夏泽笙和夏晗点点头,快步离开。

夏泽笙想要追过去,夏晗忽然一把拥抱住夏泽笙,他冲劲儿太猛,夏泽笙差点没站稳,踉跄半步才接住他,他就那么抱住夏泽笙喊了一声:“夏夏,好想你啊。”

夏泽笙拍了拍他的背,像是安抚小孩子那样说:“阿晗,我还是先走吧,我和禹苍一起来的,不好让他一个人离开。而且我还欠他礼服的钱,需要想办法还给他。你再玩一会儿。”

“礼服能有多少钱,回头我转你两百万给他够不够,我这套礼服也就两百万。你不准走,我看上好几件珠宝,要你帮我参谋。有一条黄钻做的围巾,很美,想要送给你……”

“可是。”

“不行,我找了你好久,你都不肯见我,今天遇见了,就不让你走。”夏晗说着,忽然语调一变,又低沉又危险,“而且你被赶出秦家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干爹也知道了。干爹正在满世界找你呢,你不想被送回夏家吧?”

夏泽笙浑身一僵。

“夏夏去我那里住,这样我就不把你出现的事情告诉干爹,好不好?”夏晗认真地问他,“我保证好好地照顾你,让你衣食无忧。”

夏泽笙缓缓皱眉:“夏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夏晗笑着说,“我们说好的啊,我喜欢夏夏,要保护夏夏。”

说完这话,他不由分说,拉着夏泽笙往包厢里走。

夏泽笙顺着他的意思,在进入包厢的那一刻,他回头望向秦禹苍离开的地方,秦禹苍已经混杂在人群中,看不见踪影。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没有秦禹苍的联系方式。

秦禹苍快步从高珠会现场走出来,直到走到停车场里自己那辆旁边,才吐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肺里乌烟瘴气的东西都置换掉。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夏晗的感觉,让他感觉十分不愉快。

结合上辈子那一万枝玫瑰,还有夏晗对夏泽笙的直呼其名……这种不愉快就更加强烈了起来,具象成了一种以前不曾有过、对于他来说非常陌生的情绪。

他靠在观途上,抽了一支烟,想让自己冷静冷静。

比起在这里浪费时间,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

如何让秦瑞可以安度晚年,不再劳累奔波。

如何尽快为下一个项目找到卖家,尽快积累起第一桶创业基金。

如何在这个过程中,追寻真相,找到自己上辈子的死亡背后的原因究竟为何。

比起一个骐骥集团,这一世,他的时间很多,想要得到的更多,野心也更大……他哪里有时间为莫名的情绪挥霍。

不管是什么情绪,不管有多么不愉快,这辈子他和与秦家有关的人,和那个权贵圈子里的任何人,除非证明他们参与策划了自己的死亡,不然都不会有过多交集。

那些人,随着岁月的推移,早就腐朽。

一叶障目。

看不到新的商机。

也看不到新的世界。

在他们惊觉之前,便会被摧毁、吞噬。

烦躁的情绪,随着烟雾袅袅散在了冷空气里。

这种冷静似乎有些作用,他感觉理智回来了,于是打开电子锁,坐进驾驶座,把车开了出去。在快要抵达大学城,下了高架等待红绿灯的时候,瞥到副驾驶位下装着夏泽笙之前那套衣服的防尘袋。

防尘袋是前往高珠会前,胥暠给拿出来的,说是这么好的西装,得好好封存。

防尘袋下面盖着的就是那个夏泽笙形影不离的箱子。

他把那个箱子提起来,放到膝盖上打开,里面便是那块儿表皮沙石状、其貌不扬的翡翠原石。

这块儿心脏形的翡翠原石,是秦家祖先去往缅甸公盘第一次买下来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