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尔曼将军与格兰特将军:风格与职业的和谐一致

布鲁斯·卡顿(Bruce Catton)在他那本有关北军的经典之作《波托马克军团》(The Army of the Potomac)一书中提到:“这个军团的将领,不论是人才或是庸才,都非常嫉妒别人的声望与地位。”他指出,北军将领之间存在的问题很明显地反映出一个事实,即他们风格上的缺陷损害了他们的能力。这本书中充斥着北军将领之间相互敌视的谈话:“对麦克莱伦而言,有关波普(Pope)将军指挥波托马克军团时多有疏失与玩忽职守的指控,是确有其事的。对他而言,不论是以一般人的身份还是以军人的身份衡量,波普将军都不值得尊敬……”。而“塞缪尔·斯特吉斯(Samuel Sturgis)少将一次与赫尔曼·郝伯特(Herman Haupt)上校开会讨论铁道所有权与火车时程争议问题时,曾对郝伯特上校说:‘我把波普将军看得比粪土都不如。’”布鲁斯·卡顿在论及北军的士气时指出:“争吵与纠纷不断,损耗了波托马克军团的力量。”他还提到,人称“战斗乔伊”(Fighting Joe)的胡克(Hooker)少将“跟所有的上司都处不来”。在谈到菲利普·奇尔尼(Phillip Kearny)将军时,他写道:“他痛恨麦克莱伦与波普……”。在谈到菲茨·约翰·波特(Fitz John Porter)对波普将军的态度时,他写道:“波特对波普将军只有鄙视而已,他用言语和文字来表达对波普将军的不屑,这件事后来造成了悲惨的后果。”谈到约翰·哈契(John Hutch)少将时,他写道:“哈契和波普将军之间有许多过节,他恨死了波普将军……波普将军曾对他厉声斥责、解除他的指挥权、将他降级,哈契认为他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现在,他逮到机会可以报一箭之仇。”

有关北军将领之间相互嫉妒的报道可说不胜枚举。但此点并不表示北弗吉尼亚军团的将领会有所不同。不过,李将军靠他的风格及领导能力,得以在大部分的问题浮现出来时立即加以解决。

然而,北军中的格兰特将军与谢尔曼将军之间的关系却是一种异数。他们两个彼此十分友善,依我所见,他们之间的和谐关系是基于两人的风格。当格兰特被李将军困在弗吉尼亚时,谢尔曼正因为攻进佐治亚而获得热烈的喝彩。他攻克亚特兰大一事,是林肯于 1864 年的选举中能力挽狂澜,免于落败的因素之一。由于这段期间,格兰特的战绩乏善可陈,而谢尔曼则屡传捷报,因此华盛顿的政治人物们莫不热烈地讨论要让谢尔曼晋升中将。但他本人完全没有牵涉到这件事中,他并非好大喜功的人。他后来还采取行动反对这个构想,这充分显现出他的崇高风格。1865 年 1 月 22 日,谢尔曼写信给他的弟弟约翰·谢尔曼(当时为俄亥俄州选出的参议员):“我写这封信是想告诉你,我认为再晋升一位中将或设置上将军衔都是不恰当的事,让相关法律维持现状就好。我不会接受晋升,这个做法只会在我和格兰特将军之间制造对立。我希望他能获得他应有的荣耀。”接下来,谢尔曼的无私精神显露无遗,他写道:“我已经获得自己希望得到的军衔……至于是少将还是元帅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区别……我曾经指挥过 10 万部队投入战斗及远征行军,且均获得了优异成效,没有出现混乱状况,这点已足以让我感到荣耀。现在,我只想平静过日子……”

谢尔曼还为了此事直接写信给格兰特将军。他在信中写道:“有人告诉我,国会考虑要通过一项法案让我晋升中将。我曾写信给我的弟弟约翰·谢尔曼议员,请他阻止这件事……现在你我相知甚深,但却有一群好事者想分化我们,真是胡闹……我将坚定地拒绝意在分化我们两人的晋升机会……我怀疑是否有国会议员能真正了解,在这个追求欲望与野心的行业里,你我是正直的人。我觉得他们全都不了解这一点。从今天起,我将逐步将我的地位与影响力交给更能善用这些权力的人。我最近的成功所造成的轰动很快就会销声匿迹,而被事情新的发展所取代。”

谢尔曼很了解华盛顿的官僚体系,因此当他得知格兰特被召至华盛顿,将由林肯授予中将军衔及联邦军(北军)总司令职务时,心中颇为担忧。他在写给他的弟弟,参议员约翰的信中提到:“请你尽可能给予格兰特所需的支持。他将经历被人奉承这个令人讨厌与危险的过程……格兰特是位难得的优秀领导者。他诚实、人格高尚、目标专一,并且没有争夺内政权力的欲望。比起军事天分,他的风格更能化解各军团之间的不和,有效维系军队的团结。”

1865 年 2 月 7 日,格兰特写给谢尔曼的一封信进一步显示了他们两人之间水乳交融的情谊。他在信中写道:“对于你的晋升,没有人会比我更高兴。假如我们两人互调职位,我成为你的下属,也丝毫不会改变我们两人的关系。我依然会竭尽所能维持这种良好关系。”

嫉妒成性的哈勒克少将则有极卑劣的表现。在维克堡之役后,身为资深军官的哈勒克指派格兰特担任他的“副司令官”,事实上,这是个无所事事的职位。也就是说,格兰特完全被架空了。哈勒克对他不理不睬,不分派任务给他。哈勒克底下的一群谄媚的将官对格兰特投以轻蔑的眼光,并散布伤害他的不实言论,这些言论经媒体加以传播,在部队中的流传甚广。格兰特深受其害,但却保持沉默。而北军的将领中,谢尔曼是个异数。虽然在格兰特前途黯淡之际,他正官运亨通,但他对格兰特仍然忠心不二,此点颇为特殊。假如谢尔曼只顾钻营功名,他大可好好利用这个时机,但他没这么做。

格兰特后来变得非常丧气,使得哈勒克差点就达到了他的目的——逼退最令他感到嫉妒的人。格兰特曾考虑向上级请求准许他返回故乡,而事实上,此举可能就代表了他辞职。谢尔曼得知格兰特有此念头后,立即策马飞奔到格兰特的营区,向他问个究竟。格兰特回答道:“谢尔曼,你了解我现在的状况,我想尽量忍耐,但如今已经忍无可忍。”谢尔曼问他是否有生涯规划,格兰特答称:“完全没有。”他们两人在经过一番长谈后,谢尔曼劝服了格兰特。格兰特同意重新考虑这件事情。所幸格兰特留下来了,我们才能在历史记载中看到他后来在军事方面的丰功伟业。这两位伟大的军事领导人之间的深厚情谊传为美谈,而谢尔曼的崇高风格是促成这个美好关系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