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事情有变

吩咐完自家狗子,萧君泽便去找崔曜处理北魏的局势了。

北魏毕竟是稳扎稳打,经营了百年光阴的王朝,有足够厚的底子,又有汉人支持,所以,按正常的历史进程,这个王朝还需要十几年的时间,一点点耗尽所有余火,而在这十几年中,要经历六镇之乱,河阴之变,河北起事,元颢之乱等十几个大变,这才分裂成东魏西魏,最后再被宇文泰和高欢掀掉最后的颜面,彻底毁灭。

这么长的时间,这么久的乱局,民族是融合了,但百姓惨也是真惨。

萧君泽不想等那么久,所以,那就最好是将这把火烧得旺盛一些,最好像秦末隋末一样,十年就建立新王朝。

他倒也没什么心理压力,元勰不在洛阳,加上北魏本来是过上几年要灭的,由他来,至少不会搞什么元魏宗室大屠杀,说不得大兄地下有知,还会感动呢。

“对不对,大兄?”他拿着茶杯,对着北方敬了一敬,然后放下。

“刘腾和元怿这两人是胡太后倚重的大臣,但两人不合已久,”萧君泽摸了摸下巴,“任城王元澄还在,他是孝文帝时的重臣,辈分又高,刘腾不敢乱来,所以北魏如今的朝局还算稳定,但是,元澄活不了太久。”

“这是为何?”崔曜在一边拿着小本本,把主上安排的事情记下。

“元澄在宗族中威望太高,必然会影响的汉人世族的势力,”萧君泽翻看着手中名册,“崔卢郑王四姓,已经在北朝的有了六百余的官身,大多都在两千石以上,但却没有世候,尚书令等职位,还在元魏手中,未在汉人之手。”

“你是说,他们会想办法,谋害任城王?”

“不用谋害,”萧君泽回忆着历史,“任城王这些年装疯卖傻,饮酒过度,年纪又已经大了,早就不如当年,只要挑选出些错误,便能让胡太后远离了他。”

“那我们,需要支持哪一边?”崔曜谨慎地问。

“当是元怿,”萧君泽幽幽道,“北魏唯一的贤王,也是汉人世族最不想让他上位贤王。”

北方汉人花费了近百年,献祭了崔浩等大量汉人精英的血肉,这才将北魏这个纯粹的鲜卑政权同化改变,眼下正是收割成果的时候,又怎么会让元怿阻止他们的扩张之路。

后世常常觉得南北朝中,南朝才是正统,但其实,相比南方政权的偏安一隅,在北方的汉人,才是真正从精神到肉体的强大,几乎所有草原政权,都被他们汉化成功,从一开始的隐忍坚持,到最后的渗透引导,他们从未屈服。

他们或许有历史的局限性,有着天然的阶级压迫,但在维持文化血脉上,却是真正的中流砥柱。

如今的汉人世族们,正在努力将北魏的贤王一个个都辇下去,他们支持着刘腾、元叉这种奸臣,排挤鲜卑臣子,这样才能将北魏,完全变成汉人的北魏。

唯一可惜的是,这样做太不把胡人当回事了,结果被胡人支持的尔朱荣一个反杀,来了个河阴之变,这些汉人世族用尽心机安插的血亲官吏,以及世家家主们通通被丢进了黄河,顿时群龙无首,被各个击破,说是一夜回到解放前也不为过。

也是这一次,汉人世家们终于明白,批判的武器代替不了武器的批判,等到蛰伏十数年,恢复元气后,又支持了杨坚,这才勉强算是找到了正确的打开方式。

萧君泽回想着这些历史细节,当然就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把这封信给元怿,”萧君泽淡定地拿出一张封纸,“他到底年轻了些,只看到了朝廷如今风气不行,劝诫的要节俭这些细枝末节,不知道自己就要大难临头了。”

崔曜接过信纸,里边早提醒元怿,刘腾和元叉准备政变,杀死他然后囚禁胡太后,拥立小皇帝,独掌大权的事情。

“可是,这些,没有证据啊。”崔曜拿起信,“元怿怕是不会相信吧?”

萧君泽不由笑了:“我说的,他不敢不信。”

崔曜顿时露出笑意:“原来如此,属下跟在您身边久了,倒忘记你的名声在元魏之中,是何等响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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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洛阳王宫之中,一名俊美文雅的青年坐在牛车之上,从宫门离去,驶离了正门那宽阔铜驼街,在回到王府的路上,随处都是芝麻香油燃烧的味道。

忧愁爬上元怿的眉眼,自从父王去世后,洛阳的庙宇一年多过一年,如今更是家家户户崇佛,明明天下到处都是饥荒,却还拿出许多的良田都用来种植芝麻,榨取香油。

这些香油若是拿来食用也还罢了,如今却尽成了佛前香火,不事农事的僧尼更是已经有了一百余万。

如此下去,该如何是好?

更让元怿忧愁的是,前些日子,刘腾还指使人诬告他谋反,最后在宗族多方奔走下才证明了清白,太后却看在刘腾元叉的面上,连诬告之人都没有严惩。

他回到府上,只觉得疲惫又沉重,眼看着父皇留下的积业江河日下,他除了急在心上,却是无能为力……

“王爷。”府上的管家悄悄靠近,从袖中拿了一封信,“这个,是襄阳那位,送来的。”

元怿有些恍惚:“哪位?”

管事低声道:“南国之君,萧昭泽。”

那声音不大,却像是一道惊雷,元怿悚然而惊,疲惫沉重顿时到了九霄云外,几乎是立刻抓住了管家手:“他、他怎么送来的?”

官事苦笑道:“是襄阳信使,由斛律将军的属下将来,他们都是洛阳常客,自不会有错。”

元怿几乎是立刻打开那封信,信里除了提起刘腾必然会要他性命外,还补充了一句,看在他是元宏唯一一个拿出手的儿子份上,可以让他来襄阳躲躲,别留着等死。

看完信,元怿不由得苦笑一声,挥手让管事退下。

他捏着信,莫名就想起了小时候,那时还在平城,那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骄傲恣意,拿着汤勺,一把将兄长打倒在地的模样。

少年时光,他看着那人和父亲、叔父他们谈笑风生,看着他名传天下,偶尔看在父亲的面上,给他们上一节课。

更看着他在洛阳点燃大火,挟持着皇兄登临天际……

先生,先生居然还记得,记得那个曾经跟在父皇身边,不敢和他多说一句的少年皇子么?

回想着那少年最后离开的模样,从亲临涉险,到太极殿之战,再到皇帝皇帝牵马执绳,直到最后乘风而去。

元怿心中居然隐隐有些感动,想起当初出使南国时,先生对他并未多言,原来,他居然还念着自己么?

先前,他还准备搜集一些忠烈之士的故事,然后撰写一本《显忠录》,来向世人表现自己的忠诚,但是,君泽先生都已经肯定了他的忠诚,那自己的忠诚,还需要怀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