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他垂下眼,遮住那些浓沸的杀意,然后将宴聆青推远了。

再之后,抬手,食指中指并起,在虚空中一笔不间断地画着什么,阴气随着他的动作而流动。

又是一道斩邪杀鬼的符咒。

周培柯杀不了,但他会不断消磨他的煞气。只要他不死,只要他始终留有一分理智,他就可以不断重复。

江酌洲很清楚,周培柯的话是对的,他天赋再好也是半路修行,很多东西在周培柯面前都没有优势。

唯一令周培柯出乎意料,也令他自己惊讶的就是,他的能力在金双湖得到了强化。

如果在外面他只是一个普通厉害的、有玄术天赋的人,在这里他的能力便超出正常,要不是这样,周培柯化作煞气将他吞噬的时候,他便会死在他手下。

还有江应远那一次,他被厉鬼撞入湖底,沉在其中许久却始终没有溺水而亡。

还有他被控制跳湖寻死时,那些疯狂地催化他理智的情绪到了水中反而被压下几分。

宴聆青在他身边,他心绪会更平和更清醒。

起先以为是宴聆青本身的缘故,现在看来一切都指向金双湖。金双湖和他有万千联系。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将自己利用到极致?

江酌洲再次危险地勾唇看向周培柯,他们隔着半个湖的距离和灰黑雾气,实际并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但江酌洲依旧死死盯着那个人影。

周培柯在等宴聆青的反应,然而无论他如何挑拨,无论猜测是否正确,宴聆青都太过听从江酌洲的话,他似乎本能信任他。

这不是周培柯想看见的,他现在可以不要钟创的命,不要何虞的命,但一定要除掉江酌洲。

气运最盛的一个,被他盯上不会是好事。此消彼长,他们这样的人就是天生的敌人。

见他再次抬手虚空画出符咒,周培柯也抬起了手,但见他一笔停下,指腹却沾上胸口的血往咒成的中心一点时,周培柯直接化作煞气冲了过去。

引心头血作咒,以性命相抵。

周培柯丝毫不怀疑这道符咒的威力,但他就这么确信这次过后他能在他手中活下来?

两道力量相撞的一刻,惊雷劈下,鬼域再次震颤。宴聆青听了江酌洲的话,站在远处乖乖看着。两人动用的能量越多,鬼域动荡得越厉害,雷声响起的频率也越高。

轰隆。

噼啪。

宴聆青脚下跟着一晃,抬眼一看,半空似乎出现了一道裂痕。

那是鬼域开始破碎了,如蛛网一般越爬越多。还有那些雷,他总会有种一不小心就会被劈到的错觉。

宴聆青怕雷,也觉得自己被劈过,但被天道所厌……应该没有吧,如果天道讨厌他,怎么还给他透露天机?

最多……最多就是不喜欢他,宴聆青想。

轰。

更响更近了,宴聆青抿着唇故作镇定站在那里继续看,但是听说站在树底下更容易遭雷劈,要不然还是换个位置吧。

这么想着,他正要移动,仿佛听到“咔嚓”一声,鬼域缺了一道口子,然后他听到吴大师的声音:“卧槽!这要是塌了,整个小区的人都要陪葬!怎么搞怎么搞?顶不住啊!”

宴聆青顿住,全小区的人要陪葬,那不是功德,是罪孽。这罪孽不仅要算到周培柯身上,也要算到江酌洲身上,或许还有他自己……

恐怖渗人的鬼气再次外泄,宴聆青脸上的表情倏地消失。这一刻,他不再是像人类的少年,而是实力恐怖的鬼王,

鬼气由下至上,由里到外,将那由阴煞气结合阵法创造的鬼域包裹,形成新的区域。

这样就算鬼域力量外泄也是在他的领域之内,他可以压制。

唯一不好的是,天雷更近了,似乎真的劈在身上一般。

短短片刻,煞气已经几次暴动,下一秒,江酌洲被猛地甩出倒在地上,嘴角溢出血迹,鲜红一片。

周培柯此刻有了和江应远同样的感觉。

江酌洲是真的难杀,每次你以为他必死无疑,他偏还能留着一口气反过来咬你一口。

看着此刻对方半死不活的模样,再看撑住鬼域的宴聆青。他转了方向,对上后者。

他要撑住鬼域就无法全力对付他,这是他带走人的最好机会。

视线对上的刹那,周培柯眼里是志在必得的浅笑,宴聆青那对如黑色玻璃珠般镶嵌在脸上的眼睛没有丝毫人类的情绪。

“控制好了宴聆青,毕竟我也不想波及到外界。”这句话是真的,没有谁愿意无故增加自己的罪孽。不过也有一句话,债多了不愁。

宴聆青本预全倾而出的力量霎时收住,周培柯以极快的速度袭了过来,量到底身影包裹在黑色雾气中,分不清究竟谁是谁。

江酌洲撑着剑站了起来,身形已经摇摇欲坠。他看得出来,无论宴聆青的鬼力有多浑厚滂沱,他无法两头顾及,尤其在雷声不断的情况下。

他在退,顷刻间已经退到了湖中心,而周培柯却还在不断调动煞气,包括形成鬼域的那部分。

他要用那部分煞气伤到宴聆青,宴聆青要护住这片领域必然不会躲。

握剑的手骤然攥紧,不顾疼痛,不顾自危险,以自己性命和周培柯相斗也只有兴奋的人此刻却感到了极大的慌乱。

也不管自己还能使出几分力,江酌洲想也不想地冲了出去。

“宴聆青,走!”

凭着这一击,宴聆青有了逃脱的机会,江酌洲自己却被一道煞气打飞,从高处坠落到地,不死也得半残。

但此时的江酌洲已经无法凝聚精力画出符咒,本以为没有转机,一道庞大的发白发胀的鬼影飘过来将他抓住。

是靳荣升。

江酌洲安全落地,周培柯眼神阴鸷地看了过来,看的是靳荣升。几乎没看到他有多大的动作,靳荣升脸上越发扭曲,像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啊——”靳荣升突地惨叫一声,一条手臂像被什么生生撕裂,掉落在地,化为乌有。

“这是违逆的代价。”周培柯冷声道。

靳荣升阴毒地盯着那个方向,没有说话,也没有屈服,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周培柯不再理会,他望向消失在水下的宴聆青,毅然选择自己的目标追了过去。

宴聆青有一个地方可以去,就是那具棺材。

然而周培柯铁了心不管付出多大代价都要追上他,宴聆青又被捉住了。一股力道将他全身束缚,像是要拖着他往一个方向走。

宴聆青不去,那股力道就越收越紧。

很多次他都想回收所有力量将这个人杀掉算了,反正都是要杀的,但想到那句“全小区都要陪葬”,想到上方滚滚天雷,宴聆青都没有做。

“护好了,宴聆青。”

宴聆青会顾及,周培柯利用的也是他的顾及,所以毫不犹豫,话落的瞬间鬼域“轰”地一声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