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一章

司桓肃唇无血色, 穿着一件白色中衣,散着头发,很是少了几分做指挥使时的冷酷无情, 目下倒像个普通富贵人家的俊美公子了。

他身上的伤口颇多, 除了背后帮顾运挡下的那枚暗箭,左腹下还有一道口子, 皮肉翻飞, 差点伤到了肠子, 十分骇人, 如今已经敷上了药。

天知道, 顾运当时被地上那么大一滩血吓得差点失了魂魄, 后来才知道那是动物血,假的,是在生死关头为了引人上当,让隐藏起来的放松警惕, 等对方出来, 好给对方最后一击。

只是没想到顾运会先发现闯过来,差点伤了她。

不过就这些,已然是非常严重, 昨日大夫刚一看见时都吓了一跳。

取箭的时候, 司桓肃抿着唇一声没吭声, 可见性格之坚韧。

“你可好些了?”顾运走进来, 问候了一句。

司桓肃缓声道:“无碍。”

伤成这样, 怎么会无碍, 连等着伤口子愈合都不知道要多少日子。

顾运前些日子还讨厌他要跟他吵架当陌生人, 现在看见他这样,心里怪不好受, 怪可怜他的。

清儿和另外两个侍卫在另外的屋子里,大夫给司桓肃换完药,走去照看那两个去了。

却不多时,清儿拖着带伤的身体,径直来了这边,寻司桓肃问他童关的事。

“司大人,你可知道我家公子何处?是被谁带走了不成?我要去找救我家公子。”

顾运看他还绑住纱布,身体晃晃荡荡,脸色因失血过多而显得死白,还要去给司桓肃下跪着,连忙伸手把人拉了起来,急说:“你还伤着,就不爱惜自己身体,仔细扯着伤口,快起来吧。他若知道,定会告诉你的。”

果听司桓肃说:“起吧。你家公子应当无事。昨日我们合力杀了那个功夫最厉害的那人,他脑子里忽然生出一个主意,然后就戴了一张人皮面具,随着那几个人一起跑了,我们约定了联络信号,现只能先等着他传消息。”

那等危急关头,还能想到这样的操作,只能说童关生性的确与常人,异常大胆。

顾运听着都觉着不可思议。

别人哪个做计划不得琢磨个三五日,反复思量,这位是完全随性而行。

连清儿都呆愣了一下,一细想这果然是自家公子会说出来的话,方呐呐道:“原来是这样,多谢司大人告知。”

梁太守问过几人病情,就先走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比如那个他们抓回来断了手的人,现也醒了,得赶紧过去审问。

清儿也回自己屋子养伤去了。

屋内就只剩下顾运,她瞪着眼睛看司桓肃,原是道谢的,这会儿忽然又说不出口了。

“过来坐。”司桓肃见她倚在南窗也案桌边上,便先开了口,出声叫她。

床边放着一张椅子,是方才大夫诊脉时坐的,顾运慢慢度步过来,轻轻坐下。

司桓肃看出她心里闷着的别扭,慢声与她说着话:“林墨说你昨日救了清儿和阿石。”

“应该的,不值一提。”顾运说。

“不,你很厉害,也救了我,不是你来,我就是最后能杀了那人,恐怕也没力气爬回来了。”

顾运你想到会说这个,一时愣住,抿唇,片刻开口说:“你也救了我。”她指的是背后那一箭。

司桓肃哼地笑了一下。

他现在这个病弱凄惨的模样,笑一下,愈发显出几分俊美。

真是生了一张好皮相。

“那你说相互抵消了,还是要我欠着你,以后报答给你?”司桓肃唇边的淡笑还没有散去。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司桓肃说要欠她人情,傻子才不答应。顾运抬起眼皮,“那你可别忘了,好生记着。”

司桓肃:“定然忘不了。”

“对了,我还问你个事。”顾运开口,“童关他也会功夫么?”不然怎么敢只身闯敌人的大本营啊。

“他会一些外家功夫,对付普通人不在话下。却因身体先天有亏损,无法学习内家功法,着实可惜了。”

顾运又道:“你们那日遇见的那些都是北夷人?清儿说极是厉害,有些像死卫。”

司桓肃点点头,“其中有几个确实像是皇族身边养出来的死卫,武功高强,手段狠辣。”

“这么说,避暑行宫的暗道,还有天圣教,都是北夷皇族背后控制?”

司桓肃:“八九不离十。”

“那你觉的童关这人,可信不可信?”

毕竟他中山王义子这么身份就很敏感,虽然现在外人都都以为他死了。

司桓肃垂眸道:“他的确不与旁人一样,倒并非没有立场之人,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司桓肃这话的意思,是说童关不会与北夷人勾结?

又心想,这一路过来的确曲折,人还没到襄州,就先跟中山王见上面,还差点被拉去做儿媳妇,然后又一下冒出行刺皇上,天圣教这也乱七八糟的事。

“这北夷最近怎么了?这么多动作。”顾运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在酝酿什么大事,一波接一波。

司桓肃抚了抚额,“从去年秋冬到今夏,不止我们北地各地受灾,北夷也同样受了影响,再加上,他们遗失圣物,导致内部流言四起,皇族里有些人想要转移内部矛盾,就想从外扩张,盯上我们天启抢夺资源。”

果然是,有些国家民族凶狠野蛮天生具有侵略性,北夷就是如此。

顾运忧心地问:“会打仗吗?”

战乱必定会死人,一旦打仗,受罪的是千千万万个普通人,普通家庭,在时代的洪流中他们只能被裹挟,没有反抗之力。

天启朝局势可真不容乐观,内部有个中山王盘踞一方试图篡权夺位,外部有个虎视眈眈动作不断的北夷。

有些事情必然会发生,从今年和州府频繁出事,敏感的人也能窥嗅出一丝潜伏的危机。

司桓肃低声道:“风雨欲来了。”

是啊,风雨欲来,每个人都要迎头接受朝代时局的变化,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几日后,梁太守又来司桓肃屋中,与他商量事情。

原来是从抓来的那人嘴审出来一些事,那人招了一件事,宣德避暑行宫里的暗道是从两年前开始修的,当是时,买通了当时的行宫总太监刘照山,让他从中周旋,才避过了巡逻侍卫的耳目。

顾运忙问:“刘照山现下在那儿,如何了?”

梁太守道:“姑娘问到了点子上。我着人去查了查,行宫死亡名册上记载,一年前,刘照山死于心疾突发。”

顾运:“这么巧?死了?真的假的?”

“假的,你道那天圣教的副教主是谁?据那人交待,正是一年前从宣德行宫假死遁逃的刘照山!”

司桓肃已经没有卧床休养,端坐于大案桌前,听着梁太守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