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如果说秦游对那些拥有恶趣味代号的“同僚”还有点印象, 那对于这些白大褂戴口罩的“研究员”就是真的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了。
按理来说野狼口中的二代芯片不会无中生有,从原本的“花豹”的记忆中,也找寻不到丝毫关于芯片的线索。
所以这传说中的芯片要么就是用来恐吓成员的幌子, 要么就是只有少数高层知道的杀手锏。
而第一种可能几乎毫不费力就能排除。
秦游最终得到的结论就是, “花豹”对于组织毫无信用可言。他们像对待其他类似“野狼”的成员一样用植入芯片的方法约束,但又对“花豹”隐瞒芯片的存在, 这卸磨杀驴的方法的确很高超。
而现在组织高层竟然又称要履行承诺, 取出“花豹”体内的芯片?
疑点太多,连三岁小孩都骗不过。
到目前为止,除了“野狼”的出现以及组织本身的性质有些让秦游意外,形势大致的走向都在合理考虑范围内。
秦游跟在几个白大褂研究员以及野狼的身后, 乘上了通往地下的电梯。
这传说中的二号基地有一层平平无奇的障眼法, 它对外宣称是一座普通的生物研究所,实际是为了遮掩其庞大的地下建筑。
秦游最初还以为海尼尔口中的组织是哪个穷乡僻壤来的黑恶势力,然而对方不愧是为政/府卖力的非正规组织,竟然解雇一个改邪归正的杀手也要走一套正规流程。
秦他一路被领着开了两个视频会议, 签了三个协议,他平生讨厌这种形式主义, 强行吊着精神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也没看出什么实际的线索。
那都是些表彰的书面话, 甚至还有一套工作履历, 详细说明了“花豹”虽然曾误入歧途, 但自从加入组织以后恪尽职守,完成了组织交给的任务,助组织铲除反动派头目, 功过相抵,现破例按一类员工记录功勋发放奖赏, 云云。
秦游还莫名其妙领了一笔无福消受的工资。
有了这笔称得上巨额的财产,他如同一夜暴富,但心情没什么实质意义上的波动。在经历了多个世界后,金钱这东西对秦游来说只是能在商城兑换来的一串数字,那种常人的贪欲早就在他身上荡然无存了。
最后,他终于进入到离职最后一道程序,上了手术台。
给他做手术的还是一个戴了口罩的白大褂,此时换上了一套外科手术衣,跟身边的两个助手混在一起,就跟工厂里批量生产一样分不清谁是谁。
“不用麻醉。”
秦游躺上去后立刻提出要求。
其实他在远远看见手术室的大门时就开始脊背生寒,这种本能即使是解锁了“花豹”的记忆也难以解释,更像是来自于那个时常将他惊醒的噩梦。
但现在显然不是纠结于此的时候,手术上原本就容易动手脚,他必须要在全程保持清醒的状态下确保事情不会节外生枝。
“确定?”
主刀医生从口罩和手术帽中露出来的一双难以置信的眼睛。
“嗯。”
秦游咬着牙,比起疼痛他更恐惧的是躺在手术台上任人宰割的感受,如果不是倒霉被安排了“花豹”这个身份身不由己地上了贼船,他倒是想全麻之后一睡了之。
于是他就在系统的屏蔽效果下,全程清醒地挺过了手术全程。
“不用麻醉,止痛剂需要么?”
主刀医生把取出的芯片放进托盘里,他完成缝合后,两个助手则开始清理手术过程中产生的废弃物。
秦游被屏蔽了感官,虽然感受不到疼痛,但他能体会到自己的胸口皮肤和皮下组织像块破抹布一样被剖开又缝合。
“你的忍耐力很强,”
主刀医生将托盘拿起来,向秦游展示从他身体里取出来的指甲盖大小的、裹着血污的芯片。
“我记得你的档案里并没有表现出这样的天赋。”
秦游因为那种难言的感受大脑“嗡嗡”直响,在系统急促的报警声中,他勉强抬起手示意:
“用吧。”
毕竟要让他装作极力忍耐痛苦不堪的模样实在难度太高。
秦游虽然每抵达一个新的世界就会被消除记忆,但和系统签订的条约却是唯一被保存下来的内容,其中有条优先于一切的规定,就是无论什么时刻都不能让任务世界的土著察觉到系统的存在。
止痛剂虽然对于有屏蔽系统的秦游来说没有多大用处,但如果贸然拒绝,可能会进一步增强对方的疑心。
暴露系统被惩罚还是小事,如果因此被组织拖去做个什么人体试验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顺利摘除芯片后,秦游被推出了手术台,按照之前的条例来说,他可以选择在基地里修养几天,也可以选择直接走人。
这间基地里竟然也有属于“花豹”的房间,类似于员工宿舍,接地气得实在出人意料。秦游刚下手术台,便被默认送往了那里。
然而就在从地下10层的手术室到地下三层的宿舍的途中,秦游又遇见了野狼。
这人虽然长相敦厚朴实,但却有令人惊叹的变脸绝技。刚才他还一副不恨不得当场就把秦游这个可能性的叛徒一脚踹下飞机的模样,现在虽然也不至于和善可亲,但却露出了一副让常人不自觉亲近的好脸色:
“哥们几个办了个庆功宴,一起喝点酒,就在下周一,你这自由人士不赏个脸吗?”
秦游原本见他靠近行动病床居高临下地看过来,还以为这人要打架,全身都绷紧了才等到这一句,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
他简直叹为观止,觉得加百利栽在这家伙头上也不算冤。
“看情况吧。”
所谓的庆功宴不就是鸿门宴么?像他们这种在灰色地带生存的人,就算真存在什么革命友谊,秦游也不相信那个半途插进去的花豹能融入进去。
他拿捏不准野狼的心中所想,所以含糊道。
“嗤。”
野狼跟秦游不是一层楼,电梯门快开的时候他冷笑了一声,也不顾虑一边埋着头给秦游推车的助理,就跑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其实你也挺恨我吧。”
秦游循声偏过头去看他,这个长相憨厚的男人皮笑肉不笑地瞅他一眼,便回头随着电梯门开的提示音走了出去:
“毕竟我也算是间接害死了你姘头。”
这句话很快被再度合上的电梯门关在了外面。
秦游莫名其妙,一时间也不知道去感叹这帮人之间的塑料友情,还是骂这个野狼是精神病,假戏真做了这么久,这家伙分明是个局外人,怎么比当事人本人更信以为真?
他表面上也呈现了一副“这人有病”的表情,一转眼发现那推着行动病床的助手也在用试探目光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