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昏君第五步四十三

魏周握了握手中的剑,思绪繁杂。

薛丽说得没有错,她是北齐国的密探,只要不死,就有机会被交换。她做的事是奉了北齐皇帝的命令,她若回北齐,就是功臣。

他闭上眼睛,眼前不由得又浮现了当年师兄弟们被迫相互残杀,决一生死的画面。

握着剑的手青筋爆出,目光中渐渐浮现出杀意。

夏火脸色苍白地望着薛丽,同样目露杀机,他和魏周一样,痛恨天夜堂相关的一切。

如果没有天夜堂,就没有那么多人的不幸。

薛丽忽然伸出手,抓住了夏火的手腕。

“我没有虐待过你们对不对?我只是奉命行事,你们怪不得我……”她说着,望向了魏周,“害你们的人不是我,你们去找蔡施,找皇帝,不关我的事……”

魏周低下头,心头挣扎着,一时不知该如何做。

忽然间,他手上一松,手中的染墨剑瞬间消失。一个小小的人影像飞箭一般窜出,黑色的剑光如电光闪过,溅起一片血光。

唐梓歌手腕微沉,黑色的剑在他的手中转了个剑花,剑柄朝前,飞向魏周。

魏周茫然地接过剑,他看到薛丽瞪大了眼睛,痛苦地捂着脖子,缓缓倒地。

唐梓歌冷声留下一句:“这样的人若能善终,我绝不服!”

他看连信脸色不善,转身运起轻功,逃跑了。

连信黑着脸,“回去再跟这家伙算账……”

他招手让人将尸体抬走,带人去屋里查看那些被救出来的孩子。

十一个孩子全都在,毫发无伤,只是有几个孩子看起来很虚弱。

“还好人救出来了。”连信说着,看到魏周正望着门口的血迹发呆,便道,“你……是不是生梓歌的气了?”

却听魏周淡声说了一句,“你派人跟我母亲说,我这几日不回家了。”

连信微怔,便看到魏周的身影闪了一下,消失在墙后。

……

两天后。

魏周慢慢地沿着台阶一步步走上山顶,他走得非常慢,仿佛每一步都用尽了力气。

终于,他走完了最后一级台阶。

山顶处是一个破败的院落,到处是断壁残垣,断口处漆黑斑驳,显然是被烧过的。

他停住了脚步,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这里是他从来不敢面对的回忆,就算是做噩梦,他也不愿意想起这段记忆。

但是看到薛丽死的时候,他忽然就有一种强烈的冲动,他想回来看看。

十年了,当年无辜死去的师兄弟们早已化作白骨。他们和他一样,生命如蝼蚁般微贱,早已如风中的枯草般凋零。

他想把他们的尸骨收了。

这里地处偏僻,没有人会来,这些尸骨堆在山顶十年,也不会有人来看一眼。

他站了很久,才迈步往里面走,走进一间屋顶塌了半边的大房子内。

门被烧掉了一大半,剩下的部分也倒在地上,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他走进去,本以为会看到累累的破败的白骨,但这里只是一片焦黑的地面,想象中的白骨并没有出现。

魏周在院子周围转了一圈儿,终于在院子的后面找到了一处坟墓。

似乎是怕坟墓里被埋着的人觉得拥挤,这处坟墓挖得格外大,方方正正的,看得出制造它的人非常用心。

正值初夏,坟墓边开着各式各样的花,似是有人带了花种,撒在了这片土地上。

微风吹过,空气中飘过淡淡的花香,这荒山中的坟墓似乎也不再孤寂。

魏周呆怔半晌,才想到一个问题:这坟墓是谁修的?

天夜堂离开的时候把这里烧掉了,以他们的行事风格,不可能会好心地派人去把尸骨掩埋起来。

可是除了天夜堂,根本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

他心中猛然一动。

还有一个人,他知道这个地方!

他望向山下,在离这里很远的湖边,他记得那里有一个山洞。

他下了山,运了轻功,速度飞快地飞向山下的湖边。

十年后的湖水依旧清澈,还是他记忆中的样子。

他走到湖边,看着自己倒映在湖中的身影。

只可惜他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单纯热情的少年了。

湖边不远处有座矮山,他转身向那里走去。

他记得小时候,他经常到山下抓各种鱼和野鸡、野兔之类的,到湖边烤着吃。有时天太晚了,他就在山洞里睡下,等天亮了才回山上去。

他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走到一处山洞入口处,缓缓向内走去。

刚走出两步,他就愣住了。

手边放着一张雕花的木案,上面摆放着精致的花瓶,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样子。

再往里走,有紫檀木的桌椅、家具,最里面还放着金雕的床,整个山洞便犹如一个豪华的宫殿一般。

只可惜这里靠近湖边,地势又低,一些木制的家具因为受潮,底部有些许霉败的痕迹。

有什么人住在这里吗?

魏周摸了摸手边的桌子,上面有不少积灰,近期应该没有人来过。但这积灰又不是非常厚,似乎是一两个月内有人来打扫过。

贵重的家具,定期派人来打扫,此人必然非富即贵。

他正思忖着,忽然听到身后响起沙沙的脚步声。

他猛地转身。

赵淮霁正站在洞口处,远远地望着他,轻声道:“我猜,你是来这边了。”

魏周呆望着他,一瞬间想起了十年前,他在这里救过的那个小哑巴。

原来是他。

赵淮霁走近了,缓缓道:“我每年都会来这里住几天,平时也会派人来打扫。”

魏周沉默了良久,才道:“山上的坟墓,是你一个人挖的吗?”

“嗯。”赵淮霁轻轻颔首,“我以为,你在里面。”

“我早该……想到是你。”魏周望向赵淮霁的胸口处,那道伤口他见过不只一次,但却从来没多想过。

“抱歉,以前的记忆,我总是不愿意想起。”

赵淮霁只是淡淡一笑,“我若是你,也不会愿意回忆起那些痛苦的事。”

魏周默然,他抬眸看向赵淮霁,缓缓道:“倒也……不全是痛苦的事。”

……

叶成德已经非常习惯主持早朝了,过去几个月,他主理朝政,每天兢兢业业,本以为皇帝回来了就能轻松些,没想到这还没好上几天,皇帝又不见踪影了。

“连信,你到底跟陛下说什么了?”叶成德在早朝后把连信叫到僻静处,“陛下连夜就离京了,连我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难道是战事又起了?”

“我哪儿知道?”连信挠挠头,“我就是来汇报幼儿失踪案的,陛下说这案子什么时候破了跟他说一声。”

叶成德打量着他,“看你这心虚的样子,你有什么隐瞒陛下了?”

“我……”连信犹豫着,看瞒不过,便道,“我就是说那个叫薛丽的是因为拒捕被杀的,其实……其实是唐梓歌看不惯杀掉的。陛下不喜欢这些江湖人的行事风格,我若是如实说了,陛下可能会治他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