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年夜饭是在陆家吃的。
饭桌上还算是热闹, 比起往年多了一个温琢和萧云城。
温家和陆家的关系本就不错,温俏也是在陆家长大的, 所以温琢会来吃年夜饭也很正常。就只有萧云城的身份有些尴尬,他是被常安叫来。
饭桌上的话题多是落在温俏的身上。
熟人面前,温俏很会活跃气氛,就像是小的时候一样,常安始终是笑着,温柔地给温俏夹菜,她自己却是没怎么吃。
陆振国在和温琢聊天, 问了他些工作上能说的事情。
他也高兴今年过年的时候温琢能过来一起吃年夜饭, 他们当然都是高兴看到温俏能和外温琢和好的。
只是“和好”的两人在饭桌上依旧没怎么说话。
陆霄坐在她的对面,能注意到她所有的表情变化,弯着的眼睛,紧抿着的唇角, 还有脸颊两边浅浅的梨涡。
看着还是很乖的。
温俏的右边坐着的是常安,左手边坐的就是温琢。
温琢用公筷给她夹了她爱吃的菜, 但她一下都没动,两人之间的关系怎么看都不太亲近。
她的斜对面就是萧云城。
和常安一样,萧云城也没怎么动筷, 他在看对面的温俏,看出了她和温琢之间的隔阂。
虽然他来大院的时候温琢在已离开大院两年, 但温家的事情他也听人提起过。
不仅是温德海一家住进来的事, 还有温俏将温芊芊推下楼梯,以及她和温琢之间的矛盾。
他周末和假期的时候会回陆家住,所以也遇见过温琢来陆家找温俏, 几乎所有人都会去见温琢,只除了温俏。
她会躲在楼上, 然后让陆霄去告诉温琢,她不在家。
这是谁都能够识破的,小孩子的谎言。
他也能。
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那天他遇到了躲在楼上的温俏。
那一年的温俏十二岁,她已经躲了温琢两年,每一次温琢回来,她都会躲着不见他,开始的时候会哭,但后来就不怎么会了。
她穿着漂亮的公主裙,是明艳的石榴红,裙摆繁复,层层叠叠,上面还坠着漂亮的水晶。微卷的乌黑长发披散着,红色和黑色都很衬她雪白的肤色,把她衬得像是个精致的洋娃娃。
就像是她手里抱着的那只洋娃娃一样。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像是染着一层水光。
十五岁的萧云城才刚从小镇里走出来,即使他已经见识过温俏娇蛮任性的一面,也还是不能否认,温俏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
漂亮到几乎能忽略掉她所有恶劣的坏脾气。
她赤着脚坐在地上,像是一副精心勾勒的油画,轻而易举的就能让人生出所有卑劣的心思。
还有因为不可逾越的差距所带来的自卑感。
他鬼使神差地定在原地,想要和她说话,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女孩就转过头,很凶的警告了他一句:“不许说我在这里!”
她提着裙摆起了身,好像还抹了抹眼泪,起身跑回了房间。
过了会儿,陆霄上楼来敲她的门。
她隔着房门在里面骂陆霄,骂他是叛徒,还说:“我以后都不会理你了。”
但过了一会儿,她就开了房门,顶着一双哭红的眼睛。
陆霄伸手揉她的脑袋,好笑道:“哭什么,谁又欺负你了?”
“你!你欺负我了!”她挥开了陆霄的手,生气地跺了脚。
陆霄弯下腰,把她的毛绒拖鞋放在了她面前,温声开口:“把鞋穿好。”
“我就不!”她每次生气都是最任性难哄的时候。
陆霄对付她很有一套办法:“不穿鞋会着凉,着凉就吃不了冰淇凌,也吃不了奶油蛋糕。”
然后温俏就乖乖地把鞋穿上了。
从始至终,他都只像是个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旁观者。
是这个家里的外来者,透明人。
今天的饭桌上也是。
客厅的电视机里传来了春晚节目的热闹欢笑声,台下观众的掌声,还有窗外几乎一刻不停的炮仗声。
大概是因为常安的原因,陆振国对萧云城的态度也显得有些冷淡,但还是给他夹了菜,也说了些关心的话。
没有人主动提起当年的事。
萧云城也没有。
来之前他有想过,并不介意和陆家撕破脸,甚至有那么点自己不舒服也要拉着别人一起难受,幸灾乐祸的想法。
可等坐在饭桌上,看到对面的温俏,他还是把那些准备好的话都收了回去。
也不急在这一时。
饭桌上有酒,因为以前常要临时出任务的原因,陆振国并不多喝酒,可今晚的他喝了一杯又一杯。
几杯之后,常安还是放下了筷子,说了他一句:“少喝点吧,对身体不好。”
陆振国果然就放下了酒杯,他是个外在形象十分冷酷的男人,但这些日子在常安的面前会经常露出笑容,只是这笑容怎么看都像是带着讨好。
“行,我不喝了。”
温俏在家的时候也不会喝酒,常安甚至不知道她有喝醉过,在大院一众长辈的眼里,她永远都是个乖巧听话的形象。
至于刁蛮任性那更是不存在的,她只是比其他的孩子活泼了点。
这话从温俏小时候一直说到了长大,所以她今天就只喝饮料。
陆霄的手边也有酒,但他没喝。
温琢倒是陪着陆老爷子喝了两杯,之后就没再碰过酒杯。
萧云城的手放在酒杯上,收回落在陆振国身上的视线,无声的冷笑了下,然后抬起了手里的酒杯。
酒水入喉,带着一股辛辣。
他这一年的时间应酬很多,几乎每一次和人周旋应交都少不了要喝酒,次数多了,就落下了胃病。
没人再会在他身边说:“你别去了,我都能帮你。”
也没人会劝他少喝酒。
温俏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就像是根本不认识一样。
萧云城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直直地看着她,紧接着又是一杯酒。
温俏觉得他肯定是有点什么毛病,忍不住地转头看了眼旁边的温琢,蹙着眉。
温琢看着她,微微一顿后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抬头看了眼坐在对面的萧云城。
对上温琢的视线,萧云城也似想起了那晚的事,不可否认的是,温琢下手真的狠,不留一点情面,甚至比路明那次来得还要狠。
他动手专门挑了看不到伤的地方,却能让人疼得说不出话来。
萧云城握着酒杯的手紧了下,移开了视线,他故意给陆振国敬酒:“陆叔,我还没谢谢,你当年把我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