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火种

“岳阳!”

尤无渊差一点就卸去了幻术的伪装, 但是另一个人的脚步声,让他清醒了过来。

“可以了,这里交给其他人就好。”

来者是薄衍, 火种基地的话事人,他仍然穿着一身研究人员的白大褂,看起来对隔离区发生的一切并不怎么在意。

也是这时, 尤无渊才发现, 刚刚突然出现的“岳阳”有些不对劲。

他太小了,好像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 连个头都没长起来。那身宽大的病号服, 穿在他身上显得尤其空荡。

这个少年版的“岳阳”似乎被光之枷锁捆住的怪物吸引了,他蹲在怪物身边, 定定地看着他变回血肉模糊的人形, 然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小九,别看了, 我们回去吧, 你该休息了……”

薄衍在“岳阳”身后停下脚步, 语气异常的温柔, 似乎真的在哄一个孩子。

尤无渊眼见“岳阳”站了起来,脚下不自觉地一动。

正要转身的“岳阳”一顿, 倏地朝尤无渊的方向看了过来。

他发现自己了!尤无渊没有再挪动, 他与这个年幼的“岳阳”隔着一段距离坦诚地对视着。

薄衍顺着“岳阳”的视线看过去, 却什么都没看到, 他疑惑地问道, “小九, 怎么了?”

“小九……”岳阳穿着的病号服上,就贴着一个九字。

尤无渊此时对念出这个名字的薄衍厌恶到了极点, 赤红色的光闪过他的瞳孔。

然而下一秒,那个被称为小九的“岳阳”,却一个侧身挡在了薄衍的前面!

……

一个混乱的夜晚过去了,火种基地看似恢复了平静。

尤无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在床尾呆坐了一整晚。

昨夜,他终究没有动手。

“岳阳”在那场无声的对峙里,一直坚定地保护着薄衍,却也始终没有向薄衍袒露尤无渊的位置。

那么,“他”到底是谁?是真的岳阳吗?

下意识里,尤无渊并不觉得小九就是岳阳。

可是,小九给他的感觉太熟悉了,哪怕才十二三岁的样子,他站在那里,就像岳阳站在他面前一样。

为什么会有这种熟悉感?尤无渊一时想不明白,哪怕是他和乌瑞亚,都不会如此让人难以分辨。

会是某种复制人吗?像杜鹃夫人的孩子,或者“门”那座岛上的东西?

不,无论是杜鹃夫人还是“门”那座岛上,都没有出现过岳阳的复制品。黛西说过,神灵的样貌未经允许是不可能被复刻的,那是一种亵渎。

还有薄衍,这个男人是火种基地的主导者。岳阳的失踪,小九的出现,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人类,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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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一层的咖啡厅内,易宣琪坐在靠窗的位置,双眼一直盯在没有动静的手机上。

她和薄衍的聊天背景是一棵枝繁叶茂的银杏树,这棵树就种植在她母校实验楼的窗外,那里也是她跟薄衍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昨晚的事,我需要一个解释!”

“薄衍,不要回避我,已经不止一次的出人命了!”

可惜,她严厉的质问下没有任何回复,对方就像没看到一样。

“易教授在等人吗?”

易宣琪闻声抬头,看清来人有那么一瞬的失望,但很快调整了过来,“尤先生?现在不是参观时间吗?你怎么在这儿?”

“昨晚没休息好,就没跟大家一起去,”尤无渊示意了一下易宣琪对面的座位。

易宣琪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收回了口袋,“昨晚,基地发生了点儿意外,很抱歉打扰到你休息了。”

“没什么,不过那么大的警报声,确实有些吓人。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故,严不严重?”尤无渊眉头轻皱,看起来有些担心的样子。

“都已经处理好了,只是,一些实验上的问题。”

易宣琪视线下垂,两手不自觉地握紧桌上的咖啡杯,那些看起来就苦涩的汁液轻微地迸溅在桌子上。

“易教授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

“没有,”易宣琪摇了摇头,“就是有些闷。”

“也是,”尤无渊侧头看向窗外漆黑的海水,“在这里呆久了,很难不闷的。易教授来多久了?”

“一年了,”易宣琪还盯着手里的咖啡杯,没有注意到尤无渊倏然而变的眼神。

“我还以为易教授是火种基地的老人了呢,之前听薄衍教授介绍说,火种基地已经成立二十多年了。”

“是,火种是在薄衍刚上大学的时候成立的,我那时候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呢。”

“这么说,你跟薄衍很早就认识啊?”尤无渊向椅背上靠了靠,闲聊一样的问道。

“是,”易宣琪轻轻吐出口气,她现在也是真的需要一个人,倾诉一下。

“我父亲是大学教授,薄衍是他的得意门生,我去找父亲时,就在学校的银杏树下见过他。他那时候,和现在很不一样。”

易宣琪的眼中充满了怀念,也许那次初遇,对她来说是有特别意义的。

“那时候,火种刚刚成立,只是个社团形式的小研究室,我父亲给了他们很大的支持。薄衍很有天赋,他沉迷细胞生物学和基因工程,想从人体自身寻找到对抗各种疑难杂症的方法。火种的社员们也都和薄衍一样,充满了热情和无畏。”

“很伟大的理想,”尤无渊淡漠地道,“火种这个名字倒是起的很好,是希望的意思?”

“是吧,但其实,这个名字不是薄衍起的。”

易宣琪仰头微微想了想,“好像是薄衍的一个朋友,姓岳。”

尤无渊双瞳一颤,“姓岳?岳什么?”

“我想不起来了,可能是那时候太小了,我连他长什么样都记不清了。”

易宣琪看向尤无渊,却发现他整个人都深沉了下来,似乎陷入了某种思考,完全没有刚才的闲适了。

“尤先生,你怎么了?你认识薄衍的那个朋友吗?”

尤无渊按下内心排山倒海般的情绪,勉强让自己集中起精神,“可能吧,但不确定。既然那个人能为火种起名字,那他应该对薄衍很重要吧?”

“嗯,他们是很好的朋友。薄衍的父母都在他年纪不大的时候染病去世了,薄衍没有什么亲人,他对那个朋友很重视,他们就像家人一样。”

“那,他那个朋友现在还在基地吗?”

“不,”易宣琪回答这个问题时,眼神有些躲闪,“基地之前出过一次事故,很多老人都不在了,可能是离开了吧。我是在那之后才来到这儿的,薄衍也没有跟我提过。”

“原来是这样……”

尤无渊在桌下悄悄掐住了自己的手,一年前发生在基地的事故,一定与岳阳有关。

这时,易宣琪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接起电话应了几声,抬头对尤无渊道,“我得去实验室了,今天谢谢你尤先生,很久没人听我说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