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夜凉河汉截天流
我想亲你,想得静不下来。
适才的气氛被打破了。月池明显感觉到, 他们之间关系的改变。他们不再像过去一样针锋相对,也不如夜晚一样肆无忌惮。他不让她离开,自己也不肯滚蛋。他坐在她身边时, 就像身下有钉子一样坐立难安。可当她发怒, 把他撵到另一间房时,可没过一会儿, 他又总会再靠过来。
月池将手中的公文翻阅得哗哗作响,她还有一堆事没有办,虽说各方在大方向上达成了默契,可具体的利益交换,谁退几步, 谁得什么,都要她来居中协调, 都需要她来凭借自己的威信背书。还有土豆扩种的事宜,关乎到治农官体系的建立。治农官权柄的增加,以及他们对地方事务的干预,意味央地关系深入调整,更意味着她手中将有足够的官位作为政治分肥的筹码。如何将手中的东西,用到最大化,是她目前应该紧要考虑的问题。
她早该忙得夜以继日, 也不知道外头现下有多少人在找她,而她在这个节骨眼上, 和这个王八蛋厮混了整整三天,而到了现在,她对着一沓公文近三柱香的时间, 居然一个字都没看进去!这太可怕了, 欲望的阀门一旦打开, 就难以关闭……连她都是如此,更何况是他。
耳畔传来了悉悉簌簌的声响,他又过来了。月池深吸一口气,她终于抬头看向他:“您又有何贵干?”
他们从来没在彼此面前穿得这么“不修边幅”过。她以前恨不得把脖子都裹住,可到了所有秘密都大白于天光下之后,她也不再如以往那么拘谨了。在温暖的地龙上,她的一头乌发松松挽着,身上只着短袄绫裤,披着外裳坐着。
这样家常的装束,让她的尖刻都看起来都没那么刺人,尽管她看起来已经火冒三丈了:“是屋内哪一处陈设又碍了您的眼,还是又有谁的奏本写得狗屁不通惹您不想看下去?”
她突然的直面相对,也让他吃了一惊。紧接着,他的注意力长久地停留在她的眉眼上、身上,唯独没有关注她的言语。
他穿得比她还随意,他只着白绸寝衣,背上的抓痕如春日的桃枝,迫不及待地想探到人的眼前来。月池只看了一眼,就立马就移开了视线。她的局促,就会助长他的气焰。
他坐到她身侧,突然坦然起来:“不是那些事。”
月池没好气道:“那又是为什么!”
他又朝她凑近了一点,这次他的目光集中在她的嘴唇上。他居然直接说了出来:“我想亲你,想得静不下来。”
他的手按在她的后颈上,将她拉近亲吻。月池没有在他身上再嗅到熟悉的奇楠香,他身上满是冷桂的香气,和她身上的一样。呼吸融为一体,唇齿紧密相贴。他细致地描摹她的濡湿,清晰地感受到她从抵抗到放松,再到软成春水。
月池的面色绯红,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这次换他贴在她的胸前,满眼惊讶:“怎么跳得这么快?”
她勉强恢复了镇定:“你不能一直这样。”
他明明比她高大,此时却如稚童一样环住她的腰,他黑黝黝的眼睛一片纯良:“可这才刚刚开始。”
他们到底还是重归于正经事上。他并非是不知轻重之人,更何况,在他看来,于其拖延一直不能尽兴,还不如早点把事情办妥。不过,前提是,他们不能对视。一旦视线交汇,他就又会凑过来,极为自然地问她:“你想亲一下吗?”
她当然可以拒绝他,在她面前,他从来不会吝啬自己的风度,他只会彬彬有礼地再问她一次:“那亲手可以吗?”
月池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下,完成了《颁种土豆法以厚民生谕》。接着,她就打算再出考题,从各衙门中拣选务实官员。这可是个大力气活。她的要求太多了,她既希望人得力,又不希望倾斜任何一方。她想了想道:“刘瑾和杨玉都放出来了,你连见都懒得见?”
彼时,他正皱着眉头看户部报上来的河道整治预算,闻言道:“你有什么差使,派人去说不就好了。”
她却意有所指:“有些话,还是当面说为好。”
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想在哪儿见。”
月池不答反问:“你希望我在哪儿见?”
朱厚照报之一阵沉默,他端详着她的神色,半晌方道:“还是叫他们来认认门吧。”
月池紧绷的脊背渐渐放松,她挑挑眉:“那需得来一桌接风酒。”
他看似毫不在意,而是转而问她另一个问题:“你说,我们该怎么从海外弄来更来的好东西?”
月池一下就明了他的意思,她微笑道:“为何不试试召见使臣呢。”
刘瑾和杨玉听到是去镇国府,两人都大吃一惊。这两个人精,当然能明白其中不寻常的意味。要是在殿堂之上,那就是同僚见同僚,纵有特别之处,可也脱不开君臣的条框,可在镇国府中,那意思可就变了。张文冕叹道:“这是叫您去拜见女主子呢。”
刘瑾倒吸一口冷气:“只怕是宴无好宴。”
东厂、锦衣卫与三法司,一直都是竞争者的关系。三法司以《大明律》为基石,主掌全国刑讼大事,本该是执法如山。可是,东厂和锦衣卫,作为直属万岁的特务机构,却是能仰仗圣意,不经审讯,直接逮捕官员。这无疑是对三法司权柄的一个侵夺。以往,闵珪任刑部尚书时,刘瑾并没有把他当一回事。文官连自己的屁股都擦不干净,谁还敢把手伸到东厂来。可如今,这他妈,刑部尚书换人了啊。
他开始搜肠刮肚地回忆:“最近,咱们手下的人,没闹出什么事吧?”
杨玉也觉头痛不已,他对着副指挥使张允道:“这段时日,千万把裤腰带扎紧,不要惹出害命的官司来。”
张允也有几分畏惧,他道:“难道,皇爷就这么由着她来了?”
杨玉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允思忖半晌,方咬牙道:“咱们又不同于东厂那群阉人,咱们是正经的朝臣,其中又有不少世家子弟。即便要弹压,那也不是那么容易啊。”
杨玉的额头青筋鼓起:“难不成你还打算和她唱反调?”
张允不知杨玉的遭遇,他心下嘀咕,怎么一下就吓破胆了。他心中虽奇,嘴里却道:“借我俩胆,我也不敢呐。只是,这差事的确难办,若是办砸了,岂不更糟,总得讨个章程吧。”
杨玉听得若有所思,半晌方道:“也好。”
他的目光沉沉:“要是真沦落到江彬那个下场,还不如早早辞官保命。”
江彬,从头到尾就是一个趁手的工具人。自洪武永乐以来的世袭将官,早就由皇权的拥趸转变为帝国军队的阻碍。随着北伐之战的胜利,平民武将集团崛起,江彬就是朱厚照特意打造出来的,与世袭将官打擂台的靶子。江彬最开始并没有明了自己的位置,他妄想通过拉拢同伙、一味媚上,就想保住圣宠。而李越的当街羞辱,给了他狠狠一记耳光。